后。
“娘娘,可是跪得久了,身子不舒服?”
那人微微躬身,似乎在给自己这个皇后行礼,语气也无半分轻漫。
自那日被仇元澄判了死刑之后,除了素妞,再无人以“娘娘”称呼她,都只当她是即将为林驰殉葬的废人。
殷琬宁按住怦怦乱跳的心,将视线移到了一旁素妞留下的饭菜上,小声回道:
“多谢公公关心,我……我无事。”
仇元澄权势熏天,能在此时进入关她这间屋子的,想必也只有他手下的公公。
“不知公公你叫什么,我是将死之人,”殷琬宁又缩了缩双腿,始终没有抬头仔细看他,“不想连累公公,还请公公赶紧出去吧。”
“我姓林。”
被当做公公的林骥本该恼怒,可眼前这个浅瞳浅发的少女又实在凄楚,堂堂周王、皇帝亲弟,竟顺着自己新任皇嫂的误会,认下了“公公”这个身份。
“林公公,”此时的殷琬宁还全然不知面前男人心中的翻江倒海,只单纯不想连累他,又急急低声说道:“我是妖女,要为先皇殉葬的……”
“林”乃天家国姓,她连这都没有联想到。
而她应该真是急了,原本粉白的面色,竟然染上了一层绯红。
“娘娘,”早已胸有丘壑的林骥,被衬得更加气定神闲,也学着殷琬宁那样,低低安慰道,“你洪福齐天,必不会遭此大祸。”
然而对面话锋忽的一转——
“你这个林公公,看着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听不明白我的话呢?”
殷琬宁急得小脸又红了几分。
所有在她落难时不顾安危来关心她的人,无论是素妞还是眼前这个林公公,她都不想连累。
“我很感谢你的关心,但你再逗留下去,真的很危险。”
这样说着,她甚至还往前靠近了几分,若有似无的香气在林骥的鼻尖萦绕,他又迟疑了片刻。
“走吧林公公,”若不是实在不想站起来,殷琬宁甚至会直接上手推他,“即使不被我连累,你当差偷懒这么久,你的干爹恐怕也要责罚你!”
林骥终于按下翻涌的心绪,转身准备出门,听闻此言,又回头:“干爹?”
“对啊!”殷琬宁一脸理所当然,“你们这些公公,不是个个都有干爹吗?你快别看了,走吧!”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林公公,又歇了片刻,殷琬宁这才发觉,原来膝上的药油起了作用,此时她已经没那么难耐了。
只是,她还要在这里被关多久呢?
听说为皇帝殉葬的后宫妃嫔,都会被赐白绫自尽,而自己被仇元澄扣上了“妖女”的污名,说不定,还不会那么轻易死。
据说被赐死,死相都是很惨的。
就这样胡思乱想,也不知何时又迷迷糊糊睡去,殷琬宁被惊醒时,面前却恭恭敬敬地站了几个嬷嬷。
她们又开始称呼她为“皇后娘娘”,前呼后拥地迎着她,出了那只有方寸大小的小黑屋。一应礼数,比她几日前刚入宫、还未与林驰行大婚礼之时还要周全。
殷琬宁全程封口锁唇,根本不敢问发生了何事,直到嬷嬷们将她带回了专为皇后准备的凤藻宫,又无一不妥帖地伺候了她沐浴更衣,她才从她们的只言片语里,得知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在大婚当晚便一命归西的皇帝夫君林驰,年逾四十,膝下子嗣单薄,只有一个宫女所生的四子林衡之长到了五岁,被匆匆立为太子之后,不日便要继承大统。
林衡之生母早亡,殷琬宁作为他名正言顺的嫡母,在他登极后,自然便会被尊为独一无二的太后。
太后啊太后,自己也才十七岁出头,竟然就这样当上了太后。
但无论皇后还是太后,对她来说本来也并不重要,只要能好好活着,太皇太后她也愿意当。
凤藻宫内的陈设华贵非凡,殷琬宁随意晃了一眼,便将目光幽幽地落在了那张挂着软烟罗帐子的凤床上。
林驰的丧仪,她这个皇后虽不用费力操持张罗,但必要做的那些,也足够折腾人。这几日本就实在委屈,眼下难得可以好好休息,还不抓紧?
可刚朝凤床挪了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几声沉稳的脚步,却是无人通传。
殷琬宁转身,看见了来小黑屋关心过她的,林公公。
怪不得没人通传呢,一个公公而已。
此时自己已经不是那小黑屋里任人宰割的可怜少女了,殷琬宁决定拿出点皇后应该有的架子,于是在林公公离她还有两步距离的时候,率先开口:
“林公公……你还能全须全尾地来见我,我十分欣慰。”
虽然她语气故作端方,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怎么又自称“我”了呢?
初入宫那时,教引嬷嬷便教她,从此要自称“本宫”,憋了这么多天,她还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