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雾凉,四周一片苍茫。
天不是天,地亦非地。虚空中灵气缥缈,水天一色,是创世初的混沌模样。
云海之中,万千红尘、宿世因果,正相互交杂着飞速闪过。
红尘引,终究是令她的魂魄被拽入生死相交的玄虚境地了吧?白衣游魂跌跌撞撞,在虚空中漫无目的地踉跄而行。
雾气中隐约有光芒闪烁。一道清凌声音温柔响起,“你是谁?这又是哪里?”
“我是谁?”白衣游魂低低自语,“我不知道。”
虚空中的声音温和清泠,“你的故事,是你在此地亲手写下的。你不记得了么?”
眼前恍惚有画面闪过。
云海苍茫。靠在玄色巨狼身旁的白衣身影,正提笔在古朴卷轴上写下一段故事:“东晋钱塘,最是人间温柔乡。仙灵妖鬼共居红尘之中,乃有无限爱恨情仇。湖畔寥寥斋主人,虽魂不附体,却能书奇诡缠绵事,以素笔判红尘...”
却之揉了揉眉心。那个魂不附体的寥寥斋主人,是她。
原来她这书写红尘宿命之人,竟也不过是她人笔下的一段故事么?只是…那个白衣身影在坠下云海之前,到底还写下了什么?
清凌声音再次响起,“相忘于红尘的,总会再次相逢….你,找到你遗忘的人了吗?”
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如何能找寻他人?却之头痛欲裂,不由自主追问道,“我要找谁?”
虚空中的声音却不再作答,唯有微风渐渐远去。
白衣身影孤寂独立于云海之中,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多久过去,方有一道修长身影穿越云雾而来,温柔向她伸手,“却之,随我走。你该醒来了。”
来者风度出尘,温润如玉,举手投足之间,带起身上一缕淡淡松竹清香。
竟是萧弗。
“却之,我受王氏与守心之托来寻你的魂魄。钱塘郡中时光已经过去数日。你的魂魄离体太久,如今命悬一线。”
是了,她来此处,是为了另一个命悬一线之人。
“萧郎君,我还不能走。”却之神色渐渐清明,“帮我留下来。”
“红尘引虽指引你至此处,却也令你魂魄受损。再不走,会有魂飞魄散之险。”萧弗微微俯身凝视却之双眸,“定魂珠既已重归完整,周武王必有一线生机。却之何必再如此牵挂?”
“萧郎君,我们在幻境的时候,我十分不懂云那罗为何那样执著。如今我却...”她忍住泪意,轻轻侧过脸去。
“两年前,我魂魄离体时被殷商祭祀用咒术囚禁,锁在朝歌地牢之中。殷商为了向西岐施压,将阿仲也囚在了地牢中。阿仲明明可以单枪匹马地走,却非要带上我一起,这才几乎被截教诸仙活活斩杀在黄河边。”
“死里逃生后,我与阿仲相互立誓,不论彼此身在何方,不论世事如何艰险,都会拼尽全力忧对方之所忧,急对方之所急。”
“阿仲从未食言,我也不会。”
他从前以为她不过是在梦境中与人匆匆相识而已,却不知少年情谊竟真挚热忱至此。温润如玉的萧弗静默不语。
许久,虚空中如松似竹的身影再次伸出手,“承诺再重,也重不过你的性命。却之,随我走。”
红尘引反噬巨大,乃是一次必输之赌。却之心中亦知道,此时若不随萧弗走,自己性命便岌岌可危。
“阿仲是因我而死。不亲眼看见他魂魄归来,我于心难安。”白衣游魂缓缓向后退去,“萧郎君,烦请你转告我阿娘,女儿不孝。若我此番无法再回钱塘郡,请王氏千万厚待守心,勿令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萧弗微微摇头,在白衣游魂纵身一跃之前快如闪电地将她扣入臂弯之中,“却之,我来之前,你阿娘就曾提醒过我。她说,你从小性格执拗,却极会隐藏。稍不留意,便会被你这副外表骗了去...”
松竹清香沉静悠远,将她温和笼罩。不论她如何百般挣脱,萧弗却纹丝不动,连呼吸声都平稳冷静,不曾有丝毫改变。
二人之间,力量悬殊,根本无可一战。却之无计可施,垂首在他手臂上狠狠一咬。
这一咬,颇是用尽了全力,令青衫都微微渗出血色。温润如玉的郎君微微倒吸冷气,手上力道却丝毫未松。
萧弗软硬不吃,棘手至极!却之微微咬牙,唯有无奈恳求道,“萧郎君冒险穿越红尘来寻我,令我又欠了你一份情...只要你放过我这一次,从此我百倍还你可好?”
萧弗微微一僵,“却之,你从未亏欠我,更不必谈何偿还。红尘引是必死禁术,我岂能亲眼看你送死?”
“自相识以来,萧郎君处处都为我打算,对我诸多照顾。”却之低声道,“来日有幸,我亦十分想回报萧郎君。”
幻境半年,她千方百计躲着自己,何曾有过这副示弱姿态?萧弗讶异扬眉,“却之便那么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