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空气湿润,混杂着成熟的青草味。校园南门种植了大片的芍药花,此时开得正为茂盛。走过花田,身上便沾了些淡淡的香味,一种混杂着中药味的奇妙花香。
所有师生的神经都兴奋地绷紧了,为了能够见证这场百年校庆而心血澎湃。
无数大巴、轿车驶入校园,在保安队的指引下开到体育馆背后的停车场。
童林身着印着校徽的T恤与长裤,站在停车场的阴凉下。他今天起了个大早,刚洗完的头发还散发着淡淡的薄荷味。
那个专属车牌号的轿车在馆前停下,童林迎了上去。
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下了车,身后跟着两位工作人员。童林朗声道:“夏教授,您好,我是您今天的校庆向导童林。”
童林没有叫他夏部长。外交部夏部长是本校的毕业生,工作后一直保持着对学校数学教学的关注,几年前被母校授予了“荣誉教授”的头衔。
夏部长爽朗地笑了,拍拍他的肩膀:“你还是这么调皮啊,来自加勒比海岛国的吵架王。”
“太荣幸了,部长您还记得我?”
夏部长狡黠地说:“怎么会不记得呢,前年你在模拟联合国所讲的那个讽刺美国的段子,叫什么来着,‘老太太遛狗’,我可是带回了部里,大家都说后生可畏啊。”
童林抓了抓后脑勺,小声说:“部长,您可别取笑我,那是借鉴了您当年的一个‘借熊猫’的段子。”
夏部长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笑容。
“听海英说你也是数院的,今天别叫我部长了,我只是你的师兄。”
众人皆笑。
同一时刻,伍蔓正坐在桌前化妆,她双手一摊,大喊:“天,谁来救救手残的我!”
敏敏从床上爬下来,对着伍蔓的脸一通打量。
“好像该画的都画了,但是有点怪。”
敏敏把椅子移过来,坐到伍蔓桌前,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的妆有点儿过,太浓了。你看你这个睫毛,这个眼影,有点儿像舞台妆,太艳了。”
伍蔓平日是不化妆的,之前所有的化妆经验都是为了上台表演,所以下手很重。确实很美,但是对于今天的场合,是非常不合适的。
于是,伍蔓洗掉脸上的颜色,拜托敏敏给她画了个清淡,又充满青春活力的妆容,这才满意地放下心来。
所有的学生志愿者都着统一的服装,伍蔓也是同样的T恤长裤,她走在校园的大路上,与无数步履急促的志愿者擦肩而过,心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热情。
这是一种归属感,一种连接。只有在少数几个时刻才会产生的,学生对于母校的感情。
高中的时候,学校领导不止一次在大会上带着大家大声宣读:今天我以母校为荣,明天母校以我为傲。
伍蔓每次都紧闭嘴巴,或只张嘴不出声。她觉得这种话未免也太假、太矫情了,学校只会教育一个学生三年,结束后,不会再关注某一个学生。而一个学生一生中要读好多个学校,高中也只是人生中的一个小站而已。何必把这种暂时的关系说得这么神圣,让人反胃。
可来到大学以后,她偶遇过不少同乡,如果大家曾就读于同一个高中,好像就被打上了一个相似的标签,能够缩短一厘米的社交距离。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伍蔓的高中班长集合了班里几个同学一起去看望老师。他们去的那天,高中生还没放假,下课铃响后,学生们飞奔出教室,整个校园里叽叽喳喳,物理老师抱着教具回到办公室,就看到了他们几个。
老师很惊喜,把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叫了出来,回忆了很多当年的趣事。提到伍蔓,老师说她当年总是看起来冷冷的,不愿意沟通,但是不管见到哪位老师都很主动礼貌打招呼。
“你高三下学期那会儿,生病休学了半个月,可把我们几个老师急坏了,万一影响你高考成绩,就真的可惜了。不过还好,你最后高考还超常发挥了。”
伍蔓还在想着温柔的物理老师,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校史馆的展厅门口。薛老师和孙雯已经在展厅里等她。今天的解说负责人是伍蔓,不过为了防止任何意外情况发生,薛老师把孙雯叫来替补。
孙雯看到伍蔓就立刻跑过来:“阿蔓你今天好美哦,等会儿解说一定棒棒的,我要跟你学学。”
伍蔓如果能看到自己的表情,一定会被逗乐。那是一种诡异的笑,嘴巴咧着,眼睛也眯起来了,但是两团苹果肌像是打了十吨玻尿酸一样僵硬,就差在脸上写“这是假笑”了。
薛老师看了下时间,周年讲话已经结束了,他们现在应该在进行升旗仪式,结束了就会到校史馆来。
她今天穿得很端庄,一身粉蓝色的套裙,踩着一双中等高度的细高跟,首饰、发型一切都适配。
孙雯和薛老师看起来比伍蔓还要紧张。
伍蔓在场内进行最后一次彩排,薛老师亦步亦趋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