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安的手从崔行脸上移开后两人便沉默下来,张念安看向头顶的漫天星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崔行一直在偷偷瞧着她。
“你今天怎么不开心?”张念安的发问让周围的蛐蛐叫声停下了片刻。
“没有啊,哪有不开心?”崔行不以为然反问。
可张念安摆明了一副你在说什么屁话我不信的样子,崔行被她盯得后背发毛,实在顶不住了才开口说:“好吧,就是今天突然有点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迷茫?”张念安不解,“你在想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蹲的有些久,崔行站起来动了动腿,腿都有些麻了,他快速看了眼张念安,然后移开视线,“就是在想,我回来真的值得吗?我退伍真的有必要吗?”
张念安不知道崔行退伍的原因,她从自己的角度上问了他:“那你觉得是在部队开心还是回家开心?”
崔行伸展身体的动作停了,似乎在为这个问题感到为难,安静的时间太长了,张念安感到有些不安正打算告辞回家睡觉的时候,崔行说话了。
“都有吧,都开心。在队里和队友相处很愉快,大家都是过命的兄弟,但是训练挨骂出任务的时候很累,也很害怕;在家里也开心,跟你们天天过得什么烦心事都忘脑后跟去了,可是偶尔还是会觉得自己很多余。”
崔行又蹲了下来,这次往张念安身边挪了挪,头抵上了张念安的手臂,像是累了找个地靠靠,又或者是在寻找一个安慰。
崔行清了清嗓子,说:“你知道吧,我妈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张念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呼吸都停顿了一瞬,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崔行的头发,就像每一次崔钰累了安慰他一样轻轻地揉着他的头发。
“生我姐的时候超生严打,我爸没了工作,生我的时候没有严打了,但是他没了老婆。我从小就不讨我爸喜欢,他总是打我骂我,你还小的时候他酒瘾大的很,喝完酒就骂我,说都怨我才让这个家散了;我那时候才六七岁,我姐搂着我,我哥去伺候我爸,我爸睡了之后我哥我姐都来哄我,那个时候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吃我姐买的辣条。
“小时候我没有零花钱,全靠我哥手里省下来的生活费和帮我姐做事赚的两块钱,我哥我姐有的我都没有,但是我有哥和姐;他们有的都会剩一半给我,零花钱是,零食也是,包括生日蛋糕和长寿面,这样我能吃到的比他俩都要多。
“我从小就只能吃我哥我姐分给我的蛋糕和长寿面,鸡蛋是你一半我一半,面也是你一口我一口,等崔钰出生之后我又能多得一份;可是我长那么大了还没过过生日,我还没有过属于自己的蛋糕和长寿面,还没有人对我说过生日快乐。”
崔行摁住了张念安摸着自己头顶的手,不满足于她那么轻柔的力道,只有真正感觉到力度感觉到痛了,他才觉得是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落到了实处。
张念安如他所愿地多用了几分力气,原本是干净清爽的寸头,这两个月没有理发就长长了些,手指陷进头发里,指缝夹起发丝轻柔地扯着;崔行有些痛,他觉得自己头发应该被扯下了好多,但是又好安心,起码在此刻他是有人陪着的。
更令崔行想不到的是,张念安低下身子,用额头蹭了蹭崔行的头顶,长发滑到他面前的时候还想不清是怎么回事,直到传来的触感告诉了他张念安做了什么。
崔行不可置信地直起身子,没等他开口,张念安又凑上来捧住他的脸抵住了他的额头;两人额头相抵,呼吸勾缠在一块,他都能闻到张念安呼吸时带出的橙子味。崔行不合时宜的想,还好他刚才刷了牙。
“我给你过生日,我给你买蛋糕我给你煮长寿面,我的蛋糕也给你吃,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好。”
两人像是互相依偎舔着伤口的小兽,在盛夏的夜里许下幼稚的承诺,周围是蛐蛐和蝉鸣,没有风只有盛亮的月光,两人挨得太近已经出了汗;崔行替张念安摘下了眼镜,没了眼镜又近视的她眼神已然朦胧,像是沁了水。
呼吸闷热手心出了汗,崔行也不遑多让,张念安想起了那次在河边,崔行抱起自己往水里浸的样子,当时的他是突然把她拦腰抱起,悠凉的河水也不能冷却崔行的传到她肌肤上的体温。更不用说每一次他俩的肢体接触,他会替她擦汗,用纸巾给她擦嘴,在她吃东西眼镜花掉头发垂下的时候会给她擦洗眼镜扎起头发;她也会在崔行择菜的时候趴到对方背上,会在崔行做饭时突然从背后去够他的肩膀让他背自己,会在做菜的时候亲手去喂他让他试菜。
好像,他们也并不是那么陌生疏远……不如说,有些超过了亲密邻居或者兄妹的范围。真的会有兄妹或者亲戚邻居会做出他俩之间的互动吗?张念安不知道,可现在他俩互相抵着额头,呼吸交织鼻头相碰,互相捧着对方的脸这种举动明显的太超过了。
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呢?不如就这样亲下去吧?把自己的过往隐藏起来,就这么亲下去吧,他们会不会更加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