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一步,都不可再把指挥使挂在嘴边。”
她的视线略过在场的所有人:“宫深似海,谨言慎行。”
“奴婢们省得。”众人应诺。
如槿长长呼出一口气,摸摸自己仍然砰砰直跳的心口,再感叹道:“如樱还那么小,我却无法及时帮助她、保护她。上次她来看我时,还专门告诉我,她不想失去我……”
“娘娘对如樱小姐的心意,她向来是知道的。”芙蓉宽慰她道。
如槿缓缓摇头,说:“只有心意怕还是不够的。你去替我看看账目上还能支出多少现钱?她现在想学的、想做的事情多,我难得见她,总得多帮帮她。”
芙蓉领命,起身往书房走去。
石榴却有着不同的想法:“娘娘总想着用自己的私房钱贴补如樱小姐,也不是个办法,若是能直接给小姐更多生财之道,才更便利些。”
“确实如此。我得给她多置办些用得上,又能有收益的产业。她从小就没了亲生母亲,我作为姐姐必须替她上心。她身边的人也还是太少。上次她才主动跟我讨了卫娘子过去,这会儿,我得再选些其它用得上的人……”如槿也同意这点。
她思索片刻,沉声再道:“关键是,我得帮她讨回公道。”
***
西京内城最尊贵森严的朱雀大街,一东一西坐落着大长公主府与镇国公府,正是陈留谢氏这一代家主兄弟二人的府邸。
哥哥谢隆泽袭国公爵位,弟弟谢昀泽尚长安公主,官拜一品大将军,谢家在北坤一度风光无二。
然而随着谢大将军几年前失踪于西北战场,镇国公又伤了腰腿、性情大变,只流连于牌桌和军器监,谢家看似不再有往日的盛景。
但还有谢绎在。
镇国公膝下只有一双千金,原配夫人仙逝后也未曾续弦和纳妾,当年才十岁的他就这么接过了世子之位,多年以来幸不辱命,将各种责任都扛在肩上,渐渐独当一面。
这一夜,谢绎直至三更才堪堪回到镇国公府歇下。
刚入眠不久,竟还久违地被缠绵的梦境侵袭。
……
——“恪之,你听完我说的话,一定要保持冷静。”
这像是更年迈一些的伯父?
双鬓染白,眼眸浑浊,整个人都萎靡沧桑了不少。
——“是我父亲的消息吧?我已经知道了。”
这是我自己的声音……
——“他就算成为了西羌人的药人傀儡也还是我的父亲。伯父,剩下的事,不用您再操心,都交由我负责便好。”
我竟然这样沉得住气么?简直铜皮铁骨、六亲不认。
——“……父亲,一路安息,来生再见。”
这又是哪里的河边,冰凌还飘在水上。
我亲手给他最后的痛快,只将佩剑带走安葬……
——“匈奴未破,何以为家?薛小姐就别再抬爱了。”
——“幸得萧伯父配合,我们才能对抗一家独大的崔氏。大皇子在宫中不易,我一定尽力相助。”
——“……臣,恭贺皇后娘娘千秋芳辰。”
……
他倏然睁开眼,眼前雾蓝色的床帐隐隐透出熹微晨光。
刚才的梦竟有那么长?
谢绎盘坐起身,灵台一片清明。
但当他再阖上眼,依旧能清晰回想起那些看似断断续续、杂乱无章的画面。
很怪,甚至很诡异。
他撩了帐帘下床,干脆直接梳洗更衣再次入宫。
中秋佳节将至,明熙帝心思全然不在朝政上,一整个早朝会都懒懒散散,很快就让众臣散了。
这倒是随了大多数人的心意,一时间喜气洋洋、颇为松快。
谢绎正白衣银甲地在殿外执勤巡视,转身抬眸之间,竟然见到难得上朝的安国公萧捷,眯着高深莫测的笑眼,向自己走来。
“指挥使最近可好?”
“一切都好,国公爷莫要折煞晚辈了。”
谢绎拱手回礼,心道,也许是昨日在人前提到了这位长辈,于是梦里才会跟他合作,今日又再次见到他吧。
“老夫已经卸了实差享清福去了,在你面前,自然得客气一点。”
萧捷的笑意更真诚了些:“指挥使平常公务繁忙,都还能腾出手来救我孙女于水火之间。老夫再怎么样,也得当面致谢。”
“路见不平,晚辈当然要相助。”谢绎自然不会挟功拿乔。
“你这样‘晚辈’‘晚辈’地自谦,老夫就倚老卖老地多问一句,”萧捷的眼中闪着精光,突然犀利发问:“指挥使,对昨日遇到的那些人,有什么看法?”
他满意地看着谢绎警觉地愣神,但当他想要回答时,又抢先一步堵了话头,小声道:“莫着急,以后有更好的机会,再告诉老夫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