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是个没爹的野种。
他们这群山民,生活在苍茫山林之中,与世隔绝。靠山吃山,打猎几乎是唯一谋生的手段。
家里头没有男人,冬至和他娘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可想而知。
在一百多户猎人里,只有他家栖息的木屋没有窗扇,就用破毡布钉在窗框上勉强遮住。这毡布遮不严实,只要风一大,就从缝隙里呼呼的灌进来,犹如鬼哭。
每当听到这种声音,娘就会向冬至抱怨,怪他爹在得知他娘怀孕后,就像个兔子似的撒腿跑了。这么多年渺无音讯,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在这人世间受苦。
冬至就一声不响的听着,有时候听得烦了,他就径直走到窗前,把那块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毡布一把扯下来,然后那漫灌而进的风声就会彻底掩盖住了他娘喋喋不休的叫骂。
他八岁了,很想去打猎,但是没有人教他。
其他跟他同龄的孩子,全都有父亲带:给他们制作精良的弓箭,不耐其烦的教他们怎么射中箭垛子;带他们进到山林里头,教他们辨认各种动物的足迹,梅花印的是鹿,楔子印的是野猪,还有又肥又大,比大人的脚都还要大的,就是黑熊。
这些冬至全都无从得知。有一天,他捡到了一个丢弃的木弓,虽然弓弦断了,冬至还是如获至宝的把它带回家,用一条破布做了根弦,然后削尖了几根木头,也仿照那些小孩练习射箭。
可这样的弓根本就射不出多远。冬至他娘就在屋里骂他,你个矮葫芦还练什么射箭!
家里时常饥一顿饱一顿的,所以他远远没有同龄的孩子长得那么高,相形之下,是最矮小瘦弱的一个。
有几个性格凛冽一点的大孩子,也明白冬至没有爹,很不屑跟他一起玩,见了面就带头叫,小杂种。于是其他孩子也跟着起哄,小杂种,小杂种!
每当他们这么喊,冬至就会要冲上去,气急败坏的说,我不是杂种!说着他提起拳头就要打那个起头的人,对方却嬉皮笑脸的跑开了,哈,脏东西,偷人生的,别弄脏了我衣服!
冬至也不知道他们这话是不是在讽刺自己的娘。
家里时常都有陌生男人来,有的认得,有的不认得,反正都是附近山坳里那些性子粗犷嗓门震天的猎人。
每当有人来,冬至他娘便会打发他出去玩,让他玩够半个时辰再回家。
其实冬至明白,那些男人是来跟娘一起睡觉的。
有几次,他偷偷从窗口破毡布的缝隙往里看,见到在昏暗的屋子里,娘脱得赤条条的,跟同样□□着的男人在床上纠缠着,翻滚着。
娘的叫声很奇怪,就像是一个被拉了很多年的旧风箱所发出来的,很有节奏的啊啊的声响。
那声音听上去既不兴奋也不痛苦,跟冬至曾在集市上听到的驴叫很像,很特别,以至于长久的都回荡在冬至心头。
他也知道,就是靠这些形形色色的男人,有的带过来两只山鸡,有的带过来一根野猪后腿肉,或者几串风干的鹌鹑,正是他们的施舍,才让他们娘俩的日子勉强过得下去。
终于有一天,来自己家里的男人固定了下来。
他长得高高大大,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有道几寸长的疤,看上去很苍老,不过却相当英武峻气。
他先是几天来一次,接着是每天都来,后头索性就在屋里住下来不走了。
偶尔还会有其他人带了猎物来找自己的娘。娘就会说她不接活了。
大多数人都会悻悻离开,偶尔遇到几个不依不饶的,硬要闯进屋,还怒气冲冲的吼,你个骚娘们,你装什么装?
这时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就会冲出来,一把拽住闹事的人,说,现在她是我女人了,要是不服气的话,就动刀子较量!
终于再没有其他人来自己家了。
日子也逐渐安顿下来。这个刀疤,倒还有些本事,每次进山打猎都不会空手而归,从此冬至家里头的肉已经多得吃不完了。
剩下来的,刀疤建议说可以去集市上换点别的东西。
可娘却不干,把它们风干了,一排一排的吊在自家门前屋檐下,像是要向其他人炫耀这家孤儿寡母也能过上好日子了般。
刀疤对冬至说,虽然我不是你亲爹,不过我没有儿子,也把你当儿子一样,我这辈子所知道的打猎的门道,全都会教给你的。
的确他毫无保留,倾囊相授,悉心教冬至如何在雪天里寻找野物被落雪掩盖的痕迹,如何顺着风嗅出新鲜粪便的气味,如何在水源附近下风的地方埋伏,如何不留一点痕迹的铺设陷阱。
接着,他就带已经十岁的小冬至上山。
先是自己打猎,示范给冬至看,然后又让他自己尝试。冬至也算是争气,没过多久,就已经能够用弓箭射到树上的斑鸠,还能用简单的绳索陷阱抓到松鼠或者是兔子了。
刀疤又告诉他,靠这些小打小闹,捕些小的,只能勉强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