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壁空空,如同一扇通向异界的门。阿祖婆婆已离去许久。姜落慢慢起身上前拿回玉圭,细细摩挲上面双鱼刻纹。
再出祖洞,已是巳时。冬日云少,落英谷中亦暖阳普照。广场那边四角旌旗迎风飘展。虽隔着树林看不清那面情形,但从整齐踏步铮铮吼声可知,姊妹们虽平日烂漫,一旦操练起来亦能严整肃杀。
午后,姜田仍带领卫队去武场操练。姜落带上车先遗物去看望姚华。
这几年,姚华已陆续接替姚叶操持大半谷中大小事物。她独居一屋,就在库房附近,方便族人收支物资。姜落进去时,两个姊妹来支取岁末祭典所需香油。祭坛上两盏长明灯从今夜就会燃起,至立春方熄。
姜落还在暗自踟蹰,姚华倒形容自若,不曾提起那日替婚之事。
几日不见,姚华似又劳累几分,眼下微微泛青,面色恍白。
“阿落,来坐下说话。”姚并未站起,抬手指案前,邀姜落坐下。
姜落手捧木盒,躬身谢过,上前两步,屈膝坐于案前席上。案上物什颇多。她移开案边几卷账册,将木盒放下。
“这是车虽转交给你的,是车先族长遗物。”
姚华视线扫过木盒,凝神一瞬,伸手拿过,并未打开,单手置于身侧席上,抬眸问道:“阿落这几日行程可有收获?”
姜落微微诧异,未料到姚华如此直接,沉吟片刻,方道:“武场上已操练半日。姨母定已猜到一二。陈国欲废约,至于发兵落英谷,虽暂无可能,更需早做应对。”
“如此,”姚华峨眉微蹙,“落英谷虽有隐藏咒术,但并非牢不可破。阿落可有应对之法?”
姜落暗咬下唇,谨慎回道:“尚无头绪。”
姚华点头,问道:“阿落打算何时出谷?”
姜落惊讶抬眸,姚华却神色从容,弯唇笑道:“阿落本就不是谷中人,总要离开。”
她拿起席上木盒,一手翻开盒盖,一瞬有华光映亮双眸。不过看了一眼,她便合上木盒,送至姜落面前。
“这于我并无用处,送与你,便做临别之礼吧。”
姜落不知为何眼中一阵嘲热,垂首眨眼,勉强压下泪意,“姨母不必如此。”咽下一口泪水,再道:“我明日便要离谷,确有事要办,不得不暂时离开,但落定会归来。”
翌日晨时,姜落入洞室与姚叶辞行。姚叶遣姜田送姜落出谷。
姚叶一夜未睡,牟时便在石廊下等候。见她二人过来,迎上几步,站得太久,腿脚略显僵硬,却笑容嫣然,“阿落再不来,我只怕要等得睡过去。”
姜田抢走两步,托住姚叶手臂,责备道:“你这是站了多久,身上都凉透了。”近看她眼下青黑,更添三分火气,“你莫不是又一夜未睡?你不要命了!”
姚华被她摇得站立不稳,索性靠在她身上,将手中青布包裹递给姜落。
“这是?”姜落伸手接过。
姚华回道:“是一件兔毛夹衣。你那件皮夹已老了,也该换件新的。未想你走得恁早,偷懒了几日,只能昨夜赶工,幸好来得及。你与我身量相似,应是合身。”
姜落两手托着包裹,因包裹被姚华笼在怀中捂久了,触手处仍是暖的。
“多谢姨母!”
姜落退后一步,郑重行礼道谢。
姜田在旁仍不能释怀,数落道:“你平日事忙,交给其他姊妹做件便是,何必自己动手。累病了又要受苦。”
姚华体弱,一看便知。怎奈谷中药材有限,姜落来去仓促亦不曾准备。
“田姐姐说得是,姨母体弱,更应注意作息,不能操劳。”
再仔细端详姚华片刻,暗自记下症候,只待下次归来再行医治。
姚华却轻推姜田手臂,低声嗔道:“要你多嘴。”再转向姜落,叮嘱道:“你独自在外,万事皆难,更当保重才是。不若现就换上。虽三春将至,却也是一岁最冷之时。今早风起,谷外必定寒冷。”
姜落心中温暖,抱紧包裹,下一刻,却做了决定,“这新衣,姨母不若暂替我保管着,待我春时归来,再送与我。”
说罢,珍重躬身双手呈上包裹。姚华一时诧异,与姜田对视一眼,姜田点头回应。姚华眨去蒙眼的泪水,点头道:“如此,我等你归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