掺了毒的茶,本不该由谢宜章饮下。
然而世事无常,他恰在堂弟谢朝端起茶杯时登门,又恰在堂弟另斟一杯递给他时没有拒绝。
随后堂弟去书房翻找公文,谢宜章独自在厅内饮茶等待。
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在窗外,神色慌张地望着他。
寥寥数面并不足以让谢宜章记得她的名姓,堂弟妾室的身份就更不值得让他记住她是谁。
堂弟似乎对她看得紧,谢宜章不愿惹出毫无必要的麻烦,向她颔首示意后便要避嫌离开。
她却喊住他,一个劲儿地问是否喝了桌上的茶。
谢宜章正疑惑她非同寻常的举动,腹中骤生绞痛,无力跌坐于地,浑身大汗淋漓。
那女子撂下一句“你先别动,我去给你拿解药”就匆匆离去,自此杳无音信。
直到半腐半烂的血肉在蛆虫的啃噬中彻底失去生机,谢宜章的生命在屈辱中走向尽头,她都不曾出现。
原来躲进阴曹地府里了。
谢宜章手中不知有多少条人命,掐死一只鬼倒是头一遭。
她挣扎反抗却又无能为力的可笑模样与活人很是相似,这一点微妙的乐趣让他觉着死后的时光也许不会太过枯燥。
谢宜章松开了手,好整以暇地观赏她的痛苦状。
转瞬间,崭新且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几乎没有流露出意外的表情,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重来一世的惊喜。
因果报应,理当如此。
谢宜章当即产生了更为有趣的想法。他面有愧色地把阿田扶起,稍加用力地拍打她的后背,帮助她理顺气息。
阿田的胸脯剧烈起伏,大口大口的呼吸让她发紫的面色逐渐恢复正常。
她惊惧地盯着谢宜章,身体止不住地颤动。
“多有得罪。他们在看着,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温润的嗓音拥有安抚人心的功效,语气中尽是愧疚之意,好似在真心向阿田道歉。她虽依旧心怀警惕,但也免不了将信将疑。
谢宜章继续解释道:“适才那伙贼人在外偷窥,我担心他们看见你对我照拂有加便会以为你同我有干系,说不定要将你我分开关押,再单独迫害于你。”
阿田对这番解释不置可否,沉默地摸着脖子往后挪,意欲与他拉开距离。
谢宜章没有执着于得到她的谅解,也无言着坐回墙边,时不时地询问阿田可还难受。
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嗓子都在火烧火燎地痛。阿田压根儿不想搭理他,连看也不看他,只顾着缩在墙角向外瞧。
两人在凝固的气氛里各自疼痛着,忽然外面的门开了,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抱着膀子站在铁栅栏外,手臂的筋肉紧绷绷的,瞧着快要挣破衣袖,淫邪的目光流连在阿田脸上。
下山采买时偶然听见一女子变着法儿地向人打听谢宜章,他便顺手将她绑了回来。
眼下瞧见两人并无交集,她甚至在惧怕谢宜章,邓老二失望于少了一个引诱仇敌上钩的鱼饵,但也满意于多了一个貌美丰盈的女人。
他大剌剌地打开牢门,丝毫不害怕谢宜章会突然袭击。饶是他能凭一己之力杀了他十多个兄弟又如何,此时还不是像条落水狗似的趴在笼子里。
邓老二无暇鄙视他的虚弱,径直走向阿田面前蹲下,抬手要摸她脸颊,阿田慌忙拂开他的手。
“小贱货!”邓老二扬手就要甩巴掌,一股猛力遽然踹上肩膀把他踢飞,一头撞上墙面。
邓老二头晕眼花间,谢宜章拉起阿田。
有个凶神恶煞的匪徒在前,阿田对谢宜章的顾虑和怨气顷刻间消失不见。她冷汗涔涔地躲在他身后,又急急拉他衣袖,示意快逃跑。
谢宜章侧过身对她摇摇头,气定神闲的模样无疑给阿田喂下一颗定心丸,她也就不再频频回首去看那两扇大开的门。
邓老二捂着流血的伤口,恶狠狠地瞪住谢宜章,怀疑他装病的话还未出口,就见他身形一晃,呕出口鲜血。
阿田赶紧扶稳他,关切地注视他的一举一动,以便在他站不稳时及时扶住他。
“备好纸笔,”谢宜章有气无力,仿佛适才那一脚便耗尽了所有精力,“我替你们写信,让谢小将军独自上山。”
邓老二见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哪还会担心有诈,只当他终于撑不住,答应帮他们骗来谢朝。
他泄愤似的朝谢宜章腹上踹去一脚,脏污的鞋印却踩在突然挡在谢宜章腹前的手背上。
阿田的手毫无痛觉,她感到惊讶,又有些哭笑不得。
谢宜章倒是很担心,握住她的手细细检查。阿田脸一热,忙不迭抽回手,不知所措地别开眼不敢看他。
“是我唐突了。”谢宜章歉声道。
“好一对奸夫□□......”邓老二捂着脑袋,骂骂咧咧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