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从容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目光定在温宪毫无血色的脸上,他们年纪相差太多,没有多少的交流,加之他性情冷漠,对很多事都是一副漠然的态度。
许是从小未享受过母爱的原因,与德妃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母子之间仿佛隔着一堵冰墙,再温暖也融化不了半分。
久而久之,让他对这个妹妹都变的逐渐陌生,可如今她年纪轻轻早逝,他却感到了心涩,这一瞬间,记忆里都是她嘟嘴耍脾气的小表情。
静默之中,一道寒光闪过,刺的他眼睛酸涩,他微微侧头避开那直射而来的锋芒。
十三爷淋着雨过来,衣服已被雨水打湿,他神情苦楚,“皇妹死了,我知道你们心中难过,可是我同样难过,我今晚过来站在皇妹跟前随你们发泄。”他语气沉重,手中提着一把长剑。
四爷闻到他身上有股酒味,面无表情道:“你又喝多了。”
“我没说胡话,我是认真的。”十三爷双手捧着剑,悲痛万分说道,“我恨我自己,是我的害死了皇妹。”
只要他一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出温宪那圆嘟嘟盛满笑意的小脸。
她爱笑、爱闹、嫉恶如仇又随性而为,平日里虽有点小泼辣,可也是那么的惹人爱。然而,那么一个纯真善良的妹妹却因为他一个随意决定早早的离世了。
他托剑的双手往上抬了抬,眸色镇定,“挨一顿打或是一顿骂,我心中会好受些。”
四爷双眸黯然,从桌上拿起舜安颜喝过的半壶酒扔给了他,“出去吧。”
窗外的雨断断续续又开始了,噼里啪啦砸在窗上,这样的天气沉闷的让人心躁。
雨声不歇,十三爷心下烦乱,扔了剑抱着酒壶昂着头咕咚咕咚灌入愁肠。
他随意拭干残留于嘴边的酒,扬声朗朗说道:“天堂没有烦恼,愿皇妹在那里过的快乐。”
这些话仿佛是一把冰冷的刀刺中舜安颜的心脏,他悲声道:“温宪离开了我一定会更快乐。”
微亮的烛光照在他脸上,他睁开眼睛,里面包含了太多旁人看不懂的情绪。他命奴才取来一壶酒,一杯一杯的喝着,生怕自己喝不醉一般。
一股股愧疚与自责感涌上心头,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两个时辰后,屋外打更声响起,逝者已逝,万物终又归于宁静。
四爷定定的看着舜安颜,眉头轻蹙,默立良久,转身,那抹静若霜雪的浮影便被神秘的夜色所吞噬。
……
今日依旧艳阳高照,却令人感到有一些冰冰的凉意。
过度悲哀的康熙在病榻上躺了几日,仍坚持提前启程回京,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路,身子早吃不消,幸好有御医在路上为他熬药,这才挺了下来。
回到京城已是八月初,德妃从得知温宪死去的噩耗不过才几日光景,如今看着就像老了好几岁,两鬓白发,腰背似乎也佝偻着,微微发福的身体也变得消瘦,没了往日的精神头。
“本宫的温宪好好的怎么就没了?”她说着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出京时她那欢呼雀跃声传的很远,返京时却是一具冰冷冷的尸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近身服侍的奴才也跟着小声的哭泣着。
见她哭的呜呜咽咽,那明显憔悴的脸庞,十四爷握住她的手,轻声轻语道:“额娘,您还有儿臣。”
德妃攥着他的手哭的更凶,她不知温宪死之前受到了他的责骂,也不知她是深受委屈带着怨离世。
十四爷更不敢说出这个令他终身内疚的实情,不仅是开不了口,还是因为他不敢,他怕因此事让她失去了白初念。
德妃情绪处于崩溃,他不想她在这样折腾下去,便把太医开的安神药给喂了下去。
走的时候,他阴着一张脸,沉默了一路。
……
琉璃小筑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宁,这种安静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白初念发现院内当值的奴才都面带着喜色,她有意不去理会她们,也不想为私人感情而忧心。
“这是十四爷派人送来的。”萍儿提着一个食盒,笑容满面的走来,“我猜是各种美味的点心。”
白初念接过,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笑道:“原来是月饼,味道好像是豆沙馅的。”
萍儿笑的好开心,“你会嫁给十四爷对吗?”
白初念唇角笑容一僵,呆愣了片刻,她跟十四爷谈恋爱都要避开众人,又怎么会嫁给他?
虽然他们每天都会见面,但十四爷每次都是偷偷的来,又偷偷的走,总担心他们相见会被人发现。
男女之间正常恋爱搞得跟做贼一样,她不喜欢这样偷偷摸摸的感觉。
萍儿见她失神,小声说道:“中秋将至,十四爷那天一定会来看你。”
“不会。”白初念秀眉微蹙,“那天他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