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自行寻来帚箕,背对二人清理残骸,举止一如往常。
宋河转头见是碎了个盘子,继续向吉祥道:“我是真心想娶你,未掺一点他意。”
他说得恳切,补充道:“我知你平日带你弟弟好,到时你嫁进来,这家店尽可给他,我家的肉,也给小舅子算便宜些,多多帮衬,不必担心他生活。”
吉祥与沈玉对外姐弟相称,众人只当吉祥不显老,未往他处想。
再过几年若吉祥还没升成正神,她打算换个地方,改称兄妹。
宋河见她表情凝滞,怕自己说得太直白吓着人,慌忙又道:“这不光是为我娘的意思,也是……也是我实心中意于你!”
脸已成猪肝色。
他性子淳朴,说不了风月话,再搜罗不出讨人喜欢的词,几件琐事磕磕绊绊说完,便眼巴巴等吉祥回应。
“我……”吉祥在坦然热烈的告白下五雷轰顶,只恨不该坐下。
又不能直说自己是野仙,与你人神相隔,你娘定然抱不了孙子,还是早日另觅高枝的好。
宋河见她支支吾吾以为有戏:“婚姻大事,不急现在就答应,你可以多想想!也应该多想想!”
他想到吉祥上无高堂,要自己拿终身大事的主意确实难:“我肯定不会待薄你,三媒六聘也不会少,不叫旁人说闲话,这你需信我。”
吉祥笑得无奈:“这倒没什么关系。”
宋河还欲说些什么,忽然一个人影自身后笼了上来,那影子浓稠阴暗,刹那天地也无光,隔绝了外界一切。
他仿佛失去了对身体所有的主权。
一阵耳鸣打破寂静,宋河骨寒毛竖,仿佛身处深渊,脚下没有一寸土地,只有无尽的坠落,灵魂都快飘出身体。
影子边缘破碎,细看下,无数碎影像无数怨灵伸出手,要把他拽到更深更黑的地方。
宋河口不能言,身逾千斤,一切感知在受凌迟苦楚。
“沈玉,你来得正好。”有人在说话,是吉祥,“快来我这。”
清脆的声音,如朝阳驱散浓雾,跗骨之蛆般的恐惧似潮水消退。
不见天日的恐惧。
短短时间,宋河感到做了一场噩梦,将将醒来,尚分不清真实虚妄。
冷汗如浆,手脚冰凉。
他回头,沈玉逆光居高临下看不清面目,只一双眼似蛇目,闪着莹莹冷光看他。
“沈,沈玉。”宋河硬着头皮打招呼。
这未来小舅子好吓人。
仅仅是吓人而已么……理智不许他往下想。
“宋大哥他突然提亲,正想和你一起聊聊。”吉祥招呼。
“宋兄,”沈玉在吉祥旁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笑得十分妥帖,“方才你们说的我听见了,不介意吧?”
一个关心姐姐的好弟弟,刚才肯定是幻觉。
“没……没事。”宋河吞了口口水,勉强将情绪拉回,“你放心,就算成家了,我也不会拦着你姐姐照顾你的。”
如今世道,女子嫁人便算婆家的人,台面上多是不可帮衬娘家,他这么许诺,极为大度。
“这便先谢过宋兄,”沈玉轻轻覆住吉祥放在桌上的手,目光似水看她,“姐姐辛苦奔波,如今到该嫁人的年纪,做弟弟的绝不会攀扯她前途。”
“只是宋兄,你有所不知,高堂在时,已替姐姐许过亲,虽未拜堂,却不好随意毁约,违了父母心愿。”
兵荒马乱这种情况常见,宋河想起自己过门不久的妻子,不禁同病相怜起来:“这事……我确实不清楚……但不妨事,只要你姐同意,我去给二老上香禀告,后续那郎君来了,我也一应承担。”
他想到时吉祥已生下孩子,家庭圆满,那人必然无话可说。
沈玉的手苍白修长,被他握着时,吉祥的手只露出小小一排四个指尖,沈玉略用了点力:“姐姐,我看宋兄也是一片赤诚,你可愿意?”
吉祥抱歉得看向宋河:“宋大哥,我一直都把你当大哥看待,婚姻大事,还是从旁再议吧。”
宋河忍着泪起身告辞。
“等等!宋大哥!”吉祥喊他。
宋河满怀期待回头。
吉祥从供台上拿下个木瓜强行塞他手上:“你真的可以拜拜清溪姑,她肯定会给你找个比我好的媳妇!”
那滴男儿泪终于还是洒了出来。
店里只剩吉祥与沈玉两人。
大雨未停。
吉祥被人从身后拥住,那人埋首,似小狗般用鼻尖蹭着她外露脖颈:“我只是吓唬他一下,没准备伤他。”
小狗用脸贴着吉祥,轻声低语:“你别生气。”
吉祥没好气拍开环在腰间的手:“他一个凡人,你这样吓,魂都要散了。”
那双手再度抱回去,温暖鼻息喷在颈间:“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