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今年遭遇了罕见的极低气温,零下三十五度。这对于相对耐寒的北方人来说,也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鹅毛雪飘了一个多月,过膝的大雪给居民出行带来了很大困扰。许多学校停课,公司放假,街道上除了不时而过的清雪车外,人流稀少。
但即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陈晨依然每天都要上夜班,他在丰尧镇的一家雪糕厂工作,车间二十四小时生产,他需要看着自动化的机器,防止宕机,偶尔按按电钮。
公司其实是提供员工宿舍的,但那里阴冷潮湿,供热不好,很多人都选择通勤。陈晨住在菜市南街,是通勤大军中家住最远的一个,要坐夜里十点的末班车。
今天,他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已经在站牌下等了半个多小时,双脚都冻的发麻,仍然不见公交车来。
陈晨焦躁的往手心里哈了口气,已经十点十五了,通常这班车总会丝毫不差,今晚的情况十分少见,料想也许跟大雪天气有关。
又过十五分钟,末班车才终于出现,但和以往不同,车子没有开灯,整个黑糊糊的,在这条幽暗的老街上晃晃悠悠,像个迟暮的老人一样。
这个时间坐末班车的人本就不多,又逢大雪,此时车上只有他一个乘客。
“师傅,咋没开灯?”跳上车子,陈晨见车厢里黑着,一边投币一边问了句。
司机师傅端坐在驾驶室,穿着一件灰色的工作服,低着头躲在阴影里,没有应声,只是怔怔的把车门关了。
平时车里开着空调还挺暖和,不知道是不是出了故障,今天车厢里连暖气也没有开。
陈晨再次裹紧了衣服,找个后排的位置坐下来。
没行多远便是甄家桥站,上来两个穿着军绿大衣的人,这俩人一高一矮,都带着棉帽子,扎着围脖,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连眼睛都看不到。
二人行动迟缓木讷,彼此也没有交流,上车后在中排位置各自坐下。
这几站是老街区,这个时间经常坐这班车的就那么几个人,陈晨一般都认识,这两个人倒是头一次见到,陈晨好奇的歪着脖子瞅了瞅。见他们坐在那里就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
陈晨收回目光,往车玻璃上哈了一口气,想擦掉上面结的雪霜往外头看看,没想到这霜竟然如此结实,无论他怎样擦刮都无法弄掉半点。
鼓弄了半天,冷不丁的从他身后冒出来一句话,“别擦了,天气这么冷,霜结的太厚了。”
这一嗓子可把陈晨吓了一跳,抖个哆嗦回头去看,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大叔。
虽然车里暗淡无光,但依旧能看出这人脸盘轮廓大气,五官周正。
陈晨疑惑的往车前瞟了一眼,刚才停车,只看见那两个穿着军大衣的上来,完全不记得还有他这么个人。
“不好意思,是不是吓到你了?”那人说话的时候脸上堆着笑,像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没事,车里太暗了,没注意到你什么时候坐过来的。”
大叔裹了裹衣服,“兄弟你到哪啊?”
“雪糕厂!”
一听雪糕厂,大叔眼瞳中闪过一丝激动。
“哎呦,我以前在那干过!”说着伸出手来,要跟陈晨握手。
可能是天气的缘故,这人的手又硬又冷,像是一块刚从雪地里捡起来的铁疙瘩。
“挺巧的,我工作不久,是去年19年才来的,你呢?”
大叔“哦”了一声,“我是零几年那批的老员工了,当时在车间,你干啥的?”
“我是设备运维部的!”
“设备运维?”大叔疑惑的重复一遍。
“就是修机器的,没故障的时候,就按个电钮!”
“哎呦,那你这工作轻松啊,不像我那个时候,在车间流水线天天还得穿个靴子泡在水里,又凉又危险....”
说着,大叔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声音越来越小。沉吟半晌才继续说: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车间里有个姓周的同事呢,他媳妇儿天天跟他闹离婚,流水线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把整只右手都绞尽传送带里去了....”
陈晨听了这话,脑海里顿时有了画面,不禁皱起眉头。
“年纪应该不大吧,以后可怎么生活呀!”
大叔看了陈晨一眼,无奈的摇头苦笑:
“还生活什么呀,当时那看机器的人也不在,小周胳膊伸进去之后机器没能及时停下来,最后整个人都卷闸道里去喽!”
他娓娓道来,虽然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但陈晨听上去,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大叔复杂的情绪变化。
陈晨觉得有些压抑,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长长的呼了口气。
“当时我就在旁边呢,人进去了,拽也拽不出来,亲眼看见小周的血浸透了一池子,奶油是白色的,他的血全浮在上面....连骨头都做成雪糕了...”
听到这里,陈晨已经明显感觉到不舒服了,而且现在还是深夜,也不太适合谈论逝者。
他直了直腰,有意转移话题问:
“叔,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出门啊?”
大叔也迅速从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