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除夕还有半月,夏氏的商铺里人头攒动,珠宝行里给新妇置办首饰的,买新上的鸭绒冬被的,几个老伙计带着新来的小厮窜上窜下,取货结账,忙得不可开交。
一个夫人凑过来,四下看了一圈,没见着苏檀儿。
“诶,你们掌柜呢?上次她给我搭配的耳铛和项链特别合适,我家老爷见了赞不绝口,这回我要去跟太常卿家的夫人们吃饭,可得好好再配一身首饰。”
伙计连连道歉,赔笑说苏掌柜今日刚到铺子就被夏掌柜拽走了,说是要带她出去几日。
陆拾弋一夜未眠,睁着眼睛看着天色亮起来,待洗漱完走出来,见夏挽情的房门紧闭,丫鬟长云也不见踪影,眼底落寞孤寂之色跃然脸上。
他走到夏府正厅,见王夫人一人坐在前厅用膳,在一旁踱步再三,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她一大早说是约了袁家二小姐和苏掌柜,要出去赏雪游玩几天,火急火燎的就出门了。”
“可有说去处?”
“翠华山。”
陆拾弋刚想再说什么,被身后走进来的许二叔打断。
“夏掌柜起了吗?有两批货没有按时送来,订货商现在正在铺子里闹呢。”
陆拾弋只能轻叹一口气:“我随你去。”
长安城外,一辆独辕马车疾驰在路上,马车通体黑漆,刻金色双凤,车上将挡风的幕帘换成了可以上闸的小门,使得挡风性更强,夏挽情带着苏檀儿,在袁府接走了如今出入自由的袁卓莹,三人相拥而坐,往翠华山下的天池来。
早在夏挽情初到这里时,就听店里客人说起过翠华山的天池,如今正好呼朋唤友,惬意行之。
“就为这么点事儿把我叫出来,夏姐姐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苏檀儿倒不这么认为:“当着姑娘家的面,说之前的亲吻不叫亲吻,只为救命,好像是说姑娘家倒贴一样,不妥不妥。不管陆郎君是否失言,这气都生得。”
“不提他了,到了天池,咱们凿冰垂钓,喝酒赏雪,痛痛快快玩上几天才是正经事。”
夏挽情痛快了,陆拾弋犯上了愁。脑子里全是她生气的模样,又抽不开身,只得拜托阿玖上山一趟,至少确认她是否安全。
“啊,你又怎么招惹到你家小娘子了?”
陆拾弋愁上心头,不知如何度过这一关,只能将事情原委简单说来。
“诶,这反应确实古怪,看来上次,小娘子确实在门外偷听到了。”
陆拾弋心头一惊,一把抓住阿玖的衣领,眼神凌厉。
“什么偷听?你先前怎么不说?”
阿玖看陆拾弋脸色凝重,也不敢再胡闹,把之前逮到夏挽情在管家门口,神色异常的事儿一五一十都说了。
陆拾弋愣神片刻,松开阿玖的衣领,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回来再跟你算账!”
夏挽情三人白天在天池旁饮茶,就着火炉烤地瓜吃,晚上下了鹅毛大雪,就将茶桌搬回客栈,在二楼的房间里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苏檀儿将她这些年见过的聊过的奇人异士一一说来,绘声绘色,逗得夏挽情和袁卓莹在椅子上笑得东倒西歪。
寒天白雪中,一匹雪白的骏马在黑夜的山路上狂奔,陆拾弋黑衣黑袍,脸色铁青,好几次被飘雪迷了眼睛。终于看见不远处挂着的红色灯笼,将夜色照亮。
夏挽情三人正在谈笑,只听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人推开内窗,朝楼下望去,见一高瘦黑袍男子翻身下马,一摘兜帽,不是陆拾弋又是谁?
袁卓莹和苏檀儿不约而同的看向夏挽情,见她佯装镇定,伸手准备关窗的好笑模样,轻笑出声,苏檀儿朝陆拾弋一挥手:“陆郎君,上面。”
说完,牵着袁卓莹走出房间,和陆拾弋擦肩而过时,略一点头致意,朝三楼的客房走去。
陆拾弋风尘仆仆,头发衣衫都有些散乱,夏挽情看着他脸上的黑眼圈,怎么也提不起脾气来赶他走,只能站起来,拿起一个新的酒杯,给他倒了杯酒,陆拾弋迟疑片刻,走过来在暖炉前坐下。
“今日铺子里忙吗?”
陆拾弋点点头,又摇摇头。
“既然忙就在店里待着,过来找我做什么?我在这里很安全。”
“十一来道歉。”
夏挽情看向一旁的屏风,上面绣的仙鹤成双而飞,仙姿翎然。她不想听他说这句,于是闷在一旁不出声。
陆拾弋一路而来,只想着快点见到她,现在她就在眼前,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不该在你生辰这天惹你生气的。”
“……”
“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十一都听你的。”
“……”
“十一说谎了。”
夏挽情突然看向他,神色有些别扭。
“你哪里说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