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宋尔,我的论文又发表了,我开始到世界各地去演讲,做研究,动手术,带团队,我的时间被一点点的掰碎了用,但好在所取得的结果是好的,我们在心外科已经取得了飞跃性的进步,而我所用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几年而已。但只有一种,我们始终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心衰。除了换心,换心的风险不亚于难产,换心之后排异反应也是我们一直无法攻克的难题。这些年来,我得到了名和利,给我妈从大房子换到更大的房子,我却一直没有安定下来过。我也想停下脚步,可一旦停下来,我总会感觉到莫名的空虚,我想起自己曾不解的问过你一个问题,人生为什么一定要有意义呢?当时的你没有回答我,现在我来到你曾所处的位置,同样没办法回答自己。”
(二)
三四月的季节,白天慢慢变得绵长起来,柳絮翻飞,一树一树的花都开了,澄州这座重工业城市也变得有点生气。宋尔能走读之后也就多了一个别样的爱好,喜欢放了学在路上散散步,呼吸呼吸澄州新鲜的空气。
她不太清楚澄州的道路,都是边走边看边记,周盼山说了,多出去走走有利于身心健康。澄州远比祁镇要丰富的多,各色的店看得她都有点眼花缭乱,但她也只是看了看,不怎么进去。在那么多条路上,她最常去的是澄州桥,还有陈奶奶以前的诊所,陈奶奶的诊所被一个开花店的阿姨买了下来,巷子里面总是弥漫着花香。
只可惜,那里的客人并不很多,宋尔每次去的时候,往往只有阿姨一个人。澄州桥上的人也很少,她也没再见过那天推着小破车卖糖葫芦的小老太太了,那块陈邶风曾经掉在地上的糖葫芦,估计也已经被蚂蚁搬到了不知何方。桥下的江水迎来送往,渡河的人少,大多数是在澄州河上运货,捕鱼。宋尔曾用心观察过他们,他们的手指常年都是黝黑着的,像是被轮船的机油浸染过一样。她也看过他们的眼睛,比他们的手指更加黑,比澄州河的水更加深。
河水川流不息,只有河那边废弃的楼房岿然不动。那里也应该有着陈邶风的痕迹,只不过,这痕迹大概也是被岁月隐匿住了。现在那里仍然生活着人,宋尔到过桥的那一边,现在还蜗居在那里的,大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精神病,她想,他们大概也是被这时代抛弃的遗物。
从澄州河回去,天色还不是很晚,她就悠哉悠哉地散着步,不知不觉就路过了川中,今天是周末,川中的学生也都三三两两的出来逛逛街玩,她不想和原来的那些人碰上,就转身往后街走过去。
可巷子里也不尽然安静。
“我花这么多钱来让你复读,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都给我干了些什么,成绩不但上不去还越来越往下滑,我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啊,我一身的肉都刮尽了,起早贪黑地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吗?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我什么都不要求你,就让你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你考上大学得利的不还是你自己吗?”
宋尔刚走进去巷子里,就听见了一阵带着哭腔的吼声,她想着,应该是哪个家长在训孩子,自己就不好往前再走了,正要转身回去,学生也控诉了起来。
“你不是为了我好,你就是为了你自己的面子!你每天都在拿我根这个比跟那个比,在老家的时候,你不是说这个张天琪好,就是说那个郑涵语好,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澄州,你又开始拿我跟陈邶风比,跟宋尔比!我告诉你,宋尔她就是一个婊.子!我就是没人家聪明我有什么办法,你要怪,就怪你没给我生出一个陈邶风那样的脑子!”
她听着,都有点气笑了,和自己妈骂架怎么还扯上她了,俩母女都有够奇葩的。可是这声音不是别人,是她的好同桌,齐遥。
“你他.妈的说什么呢!”
宋尔的身后忽然想起一声爆喝,三个人都愣住了,她回头去看,是宋卓。宋卓却像没看见她似的,径直朝着那对母女走了过去,指着齐遥问:“我问你,你刚才说谁是婊子?”
齐遥见过宋卓,现在看见他,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说什么。这不怪她,宋卓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就像马上就要把拳头招呼在她们脸上了一样。
宋尔见状,也不得不走了过去,齐遥看见宋尔,脸上的表情更难堪了,一阵红一阵白的,看的她有点想笑。
她扯住宋卓的胳膊,轻声劝道:“宋卓,你别这样,先回去。”
“不行姐,我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女的,陈邶风走的时候还让我照顾好你,就算是为了陈邶风,我也不能放过她!”
齐遥的妈妈也愣住了,反应过来,立马就坐在了地上哭,两只手拍着地,也捶着自己的胸口:“没天理了哟……这还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打人了哟……”
这下,齐遥的脸更红了,扯着她妈就要把她扶起来。齐遥妈妈却还在地上坐着,她虽然身材干瘦矮小,但好歹这么多年也是卖力气做活的,齐遥轻易还真扯不起来。
“宋卓!”宋尔喊道,好不容易把他的胳膊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