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艳阳还不灼人,升旗台前,一队队学生整齐立在空地处,阳光均匀洒在他们身上,好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七中每个星期一上午大课间是举行升旗仪式的时候,不想参加也得参加,学生个个苦着脸,举起手掌或者校服挡住刺眼的阳光。
兰桑站在九班最后面,前面的男生人高马大,倒是给她挡住了部分太阳。
就是有些人身上汗味重,升旗仪式又要求穿校服,长袖校服外套捂在身上,一阵阵难闻的汗味从前方传来,兰桑有些不适,但仍站在原地默默忍受。
她心里掐着时间,升旗已经升过了,估计校长再训训话就能结束。最多十分钟,回到教室就凉快了。
正百无聊赖听着,忽然校长话锋一转,大喇叭筒子里传来猛高一个度的声音——
“昨天我校接到一起表彰电话,我校高二九班米勒同学拾金不昧,表彰人特意要求为米勒同学开个表彰大会,那下面有请米勒同学上台——!”
兰桑一个激灵,什么表彰,米勒?
米勒?拾金不昧??!
她周身温度一下子冰冻下去,似乎这个名字光是听见就让她不寒而栗。
米勒从队伍前端出去,一头退了色的黄毛迎风招展,脸上还画着不合时宜的浓妆。
米勒还没走出去几步,站在队伍最后的班主任突然喊住她,脸色阴沉,不等人走近就训斥道:“米勒!你校服呢?”
“看看你还哪里有个学生的样子,嘴涂的跟喝了血一样,给我擦掉!”
米勒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擦掉了口红。
班主任又问:“你校服呢?不知道升旗仪式要穿校服啊!”
“忘了带嘛,老师。”米勒嗓子捏起来,似是乖巧地回了一句。
老师无奈,只能点点兰桑,扶额道:“那个谁,校服脱掉借她穿一下。”
兰桑自米勒靠近就僵硬地站在原地,本来静静听着眼前这场戏,结果火突然就烧到了自己头上。
她心里自嘲了下,老师连她名字都不记得。
然后头也没回,沉默着把校服脱下来,往后递到了班主任面前。
没想到班主任火还没发完,他拿米勒没办法,还能治不了小透明兰桑?
声音陡然又提了起来:“给我干嘛?是我上去领奖啊?!递给她!”
那边讲台上又重复了一遍,“请米勒同学上台领奖。”
班主任才歇了话语,摆摆手放米勒上去。
米勒得意套上这洗的干净还带着淡淡馨香的校服,走过兰桑身边时用肩膀不轻不重撞了她一下,回头的眼神中充满戏谑。
兰桑仅仅撇到一秒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烦躁地低下了头。
本来就应该减少和米勒的接触,结果自个校服套到人家身上了。
还有,这世道居然也能给米勒开表彰大会了,真荒唐。
她抬起手掌摸了摸耳垂上那个畸形凸起的疤痕,心里弥漫开深黑的迷雾。
——
七中是厚县典型的混混高中,一年考不上几个正经大学生,倒是兢兢业业为社会输出了不少地痞流氓。
大课间结束的后两节课兰桑都心不在蔫,讲台上老师还在慷慨激昂讲着试卷,而她一句也没听进去,书本空白处被黑笔无意识划出一道道痕迹。
……米勒,还没有把校服还回来。
她就知道凡事沾上了米勒准落不着好,只要是个正常人借了别人的东西总会归还,但米勒偏不。
兰桑心里清楚,估计又算计着什么等着她呢。
可是这衣服又不能不要,且不说很多场合要求穿校服,更何况买校服的钱是她攒了半个月才掏得起的。
兰桑鼓足了两节课的勇气,一放学,就径自走到了后排米勒座位前,她想着这会儿大家都在,米勒应该不会太过分。
但她显然低估了面前人的无耻程度。
兰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尽量沉稳道:“米勒,我的校服呢?”
周围人闻声看过来,米勒的好几个小姐妹坐在旁边,闻言都哄笑起来。
那眼神中充满了刻薄,眼皮翻飞间就将兰桑看得无所遁形。
米勒嗤笑道:“你的校服?问我要?你搞不搞笑?”
“你别装。”兰桑在极力压抑住怒气。
“我装什么了我?你自己校服找不着了就问我要?是谁装啊。”
“就是就是。”小姐妹们倾情附和。
“你!”兰桑说不出话,她知道对方就是在有意捉弄她,但还是压下脾气讲理:“大课间的时候班主任让我借给你穿一下的,校服呢?”
谁知道这话正好着了别人的道,米勒一扬自己精致昂贵的小皮包,头也不回说道:“谁问你借的你问谁要去啊,班主任借的你就找班主任要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