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算来,杨书玉敢肯定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清隽矜贵的公子哥。
她迎着对方锐利的目光,刹那便在脑海中将千万种可能都过了一遍,仍无法将眼前人与谁对应上。
“囡囡莫怕,爹没让自初进来。”杨伯安因要安抚林自初而晚高时明一步进来。
适才他一进门就看见病弱的杨书玉被那高大颀长的影子所笼罩,自动就代入猛兽将稚兔困在死角待宰的场面,忙三步并两步上前解释,那宽大厚实的身躯生硬地横在两人中间。
虽说走商不如书香世家那般看重男女大防,但他离囡囡也忒近了些!
“高公子幼时得薛神医教导,颇得真传。他此番到江陵,一是为了游历江陵风貌,二便是为了拜访他老人家。自初与高公子在宴席上相识,收到家丁消息便随爹同归。”
“是爹急糊涂了,才想起来高公子也是懂号脉问诊的,于是便托他进来给囡囡送药。”
见杨书玉仍是不解,他又补充道:“原是自初担心你的病情,想着再派人出城去请薛神医会赶不及在宵禁前回来,这才特意请高公子同我们一道回府。”
就算杨伯安将来龙去脉细说清楚,杨书玉仍戒备来人,只觉得对方周身气势过于凌厉,不藏锋芒,是十分危险的人物。
她缓缓躺下,漫不经心地掩好被子,试探道:“听公子口音,是京城方向来的?”
高时明撇了她一眼,长而卷翘的睫羽顺势搭拢下来,掩盖住被惊起的波澜:“探脉。”
杨伯安自觉杨书玉唐突问话,显得过于娇纵,却也只是讪讪地陪笑。他将杨书玉的纤手枕在床沿,还不忘覆上一层轻纱相隔后,才将床边的位置让给高时明。
“高公子既然和林自初在诗宴上相识,想来也是要入京科考的。不知是否与他约定好要同行进京?”
“林自初这几日当真只是参加诗集?就不曾见过别的什么人?”
“高公子放心,我不会让你平白告诉我这些事的。”杨书玉自顾自地说着,被按住把脉的手说着还做出抛钱袋把玩的工作来,“报酬丰厚,还可再谈。如何?”
见对方不动于衷,仍是专注地垂目探脉,杨书玉继续试探道:“不爱财帛也没关系,我瞧你腰间挂玉诀,你是爱玉吗?公子放心,杨府商行纵横南北,贯穿东西,还是很有财力和实力的,只要你肯张口……”
夜幕低垂,杨书玉却反常地聒噪,活像那夏日午后没完没了的蝉。
她太迫切地想知晓林自初深藏的另一面了,以至于在得知清高的林自初竟然会在诗集上主动去结识生人,也顾不得收买人心的手法有多拙劣了,像孩童炫耀般将家底往外掏。
杨书玉还要追着打探林自初的近期动向,却被高时明不动声色地睨了一眼。
他指尖加重了几分力道,似在提醒她自己是真的懂医术,而对方是在装病。
果然,杨书玉立刻噤了声。
“杨小姐中气十足,许是烦心事太多,着急上火才致高热不退。”
高时明刻意咬重高热二次,羞得杨书玉悄悄将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在医者面前装病这种蠢事,她上一世没做过,这辈子大概也只有这一次了。
“等杨小姐的心头大事解决了,身子自然利落,杨会长不必担心。”
见杨伯安狐疑地将视线投向房门上映着的影子,杨书玉立刻像炸了毛的猫儿般强调道:“才不是因为他!”
“好好好,囡囡莫生气。”见她反应这么大,杨伯安虽然心里犯起嘀咕,也只能好声好气地安抚着,“来把药喝完,养好身子才是头等大事。”
他端着被遗忘在桌上的汤药,不动声色地将高时明挤走,献宝似放在杨书玉面前。
“爹爹,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没了娘亲。”
杨书玉没有像往日那般攥着杨伯安的手臂卖乖撒娇不肯吃药,而是落寞地用汤匙搅动着早已冷却的汤药,显得愈发可怜。
被杨伯安娇养着长大,她最是知道杨伯安的软肋在哪里,声音刚弱下去两分,杨伯安的心就被她揪得生疼。
“赈灾之事虽急,说到底还是得官府出面,想来梁大人近日会忙得抽不开身,外面又乱得很……”
她顿了顿,带着请求的语调道:“爹爹这些天就留在家,多陪陪我嘛。”
在父母面前,孩子永远是孩子。哪怕是将要嫁人的杨书玉,在杨伯安眼里,她始终都是个会撒娇闹人,以此来博取长辈关注和宠爱的娇娇女。
现在她生着病,开口要父亲放下手中事务陪她几日,又哪里算得上娇纵?这分明是孩子对父母的依赖!
杨伯安如此想着,心里早已绽出花来,连连道:“好好好~”
“可是我们从梁大人府上走得匆忙,还是自初想得周全,已和梁大人说好改日再设宴赔不是,也好商量未尽之事……”
他犯难片刻就有了新主意:“既然囡囡想留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