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氤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大手,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害羞与无措,还有一丝难以忽略的害怕,她的双手紧紧攥住两边的裤子,无意识地舔舔干巴,破皮的上唇。
“高氤。”她说,声音又小又闷,语速很快。“很高兴认识你。谢谢。”
被拖着在地板上移动的书筐发出些许刺耳的聒噪声,高氤觉得她必须尽快让这种声音消失,所以她选择了一个安静的,不起眼的,离角落比较近的位置——窗户底下那一列的倒数第三个位置。
彭鸫有些无奈地把手伸回来,他看着那个单薄瘦弱的背影,心里有些懊恼——自己好像真的冒犯到了一个独立安静的女生。
在他转身往自己的座位上走的时候,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一个要少和喜欢安静的高氤同学说话的念头。
高氤半蹲在书桌底下,借着书本的掩饰,快速地往原来的角落里看了一眼。
结果让她有些失落,那个温柔的男生不见了。
她落寞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把经常要用到的书本,笔记本,习题册按顺序,规矩地放置在桌肚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布置环节——把好多本厚厚的课本摞成高高的一叠,放在桌子的右边,靠近过道的那边。
高氤笔直地端坐在课凳上,她摆出自己觉得最舒适,最常用的写作业姿势,看看了。发现“保护墙”——那摞书的高度刚刚好,很合适。
能够充分地保证当她埋头写作业的时候,右手边的同学看到的,只会是她的头顶。
窗外的树枝光秃秃的,窗户开了一道缝,楼下有人推着一辆铲雪车,高氤听到了车轱辘在清开的水泥地上发出的辘辘声。
班主任是个瘦瘦矮矮的,两鬓斑白的48岁老男人,姓黄,名校申,外号“豌豆黄”。教数学,一人身兼数职,既是年级组副组长,又是高二年级数学组组长。
他穿着一件款式老旧的厚袄子,圆圆的眼镜片上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拿着名单站在讲台上。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黄色的,生锈的戒尺。
“同学们,”他说,嗓音浑厚,“我们来点个名,让我认识认识教室里的生面孔。也让各位同学,相互之间认识认识。”
“彭鸫。”
“到。”
黄校申从名单上挪开视线,满意地看着彭鸫,点点头:“不错。”
高氤从高高的书本堆里抬头,望向右手边那一列,倒数第四个位置上的高个子男生,心下暗暗一惊。
她没想到,两个人的位置离的这般近。
“周诏。”
……
“周诏?”老黄的声音里透露出浓浓的疑惑,还有一丝令人考究的不耐。
“老师,周诏上厕所了。”一个男声从高氤的斜后方传来。
老黄探究的眼神盯着那个嬉皮笑脸的男生,直到他支撑不住,后颈上冒出几滴冷汗。
“姚凝。”
“到。”是一个特别好听的女声。
……
“高氤。”
“到。”高氤举起手,抬头快速地看了一眼老师。
“嗯,偏科太严重,看来得让你们英语老师多请你去办公室喝喝茶。”
高氤的头埋的更低了。
彭鸫转头看到的,就是她藏在书本后的浅黄色的脑袋。
[还真是个胆小,壳厚的小蜗牛。]他想。
周诏是在上英语课的时候突然出现的。
彼时,穿着新潮的褐色大衣和一双大红色高跟鞋,梳着一头蓬松波浪卷的英语老师正在黑板上书写一个重要的知识点。
教室里的同学都在认真地抄写板书,笔尖的沙沙声催人昏昏欲睡。
“报告。”
高氤闻声,转头看向门口。
[他有一张引人注目的脸。]她想。
他的头发很短,很硬,像是扎在针垫上的短针。眉毛又粗又浓,鼻子很挺,嘴唇太薄,没有血色,硬朗的,刀斧雕刻般的下颌线。
这是一张极具攻击性的脸。高氤看着他,心尖泛起一股战栗。
周诏在英语老师审视的目光中,从容地走进教室,走到过道,走过高氤身旁,带着一股混着土腥味和淡淡的药味的冷气。
高氤看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银色项链,接收到了他阴冷目光中蕴含的不喜,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厌恶。
身后的凳子被人移开了,发出一阵短促刺耳的吱嘎声,他坐下了,高氤听到课本被翻动的声音。
一小股冷冽的寒风从窗户缝偷偷摸摸地溜进来,吹动了高氤耳边的碎发,她颤抖地缩缩脖子。
课间很短暂,大部分同学都盖着帽子靠在课桌上休息。高氤也不例外。
杨献,就是那个在老黄面前为周诏开脱的男生。
他把左手撑在周诏肩膀上,“怎么样,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