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谴,果然如此吗?”
少微念着这个答案,神色一瞬恍惚。
天谴对少微来说不算陌生,天庭经常用天谴的名义来清剿十洲反叛势力,便是所谓代天行道,可能被道行初如此慎重提起的,绝非是虚伪的罪名,而是真正,源于天道的降罚。
上一个被确定为天谴的,还是直接导致了钧天一脉断绝的巫门,由当年煊赫一时的庞大组织衰落到如今销声匿迹,甚至是濒临传承断绝的局面。
“可什么叫,你确定?”少微声音微沉:“那在此之前,你以为真相是什么?”
即便如今精神艰难维持,他依旧发觉她话中的关键。
“老师陨落之地,有天道力量遗存。你当初因为怀疑与天庭有关,才随着那位阳天上相回了阳天。”
事实上,少微问过她愿不愿意跟他一块走,即便对她没什么了解,可既然是阿且认下的弟子,少微再怎么说也会对她照拂有加。
彼时还不叫道行初的十七拒绝了他的邀请。
“你怀疑天庭,而我怀疑你们所有人。”
道行初摩挲着书本上熟悉的标记,是她老师的字迹,这是她们曾经住过的地方,在老师走后,她一直小心保护着,还四处收集老师喜欢的经卷,等待有人再次将它们翻阅。
“老师当年一直阻止你成为天帝,心怀怨愤亦未曾不可,突然的死亡,天道的力量,不过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的理由。”道行初转头,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少微的表情。
最开始,听到被怀疑时,他似乎有愤怒闪过,转瞬又沉为一片死寂,越发空旷的寂然。
“让我肯定这件事的,是在之后,我查到了承明出现在湮星海的踪迹。”
承明是谁,阳天上相,最急切想要少微回归阳天之人,纵然道行初与清安相处时间不久,也知道两人之间关系因为少微而何其恶劣。
这样的人,她有动力更有实力对清安下手,更重要的是,少微与她去了阳天。
这在当时还年幼的十七眼中无异于背叛,老师尸骨未寒,他便头也不回地去了阳天,做他众生朝拜的天帝。
即便后来,十七改名道行初,沿着老师为她指明的道路走到顶峰,也不曾表露过与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帝的分毫关系。
两条陌生的线因她而交错,在她离开后,从此走向不同方向。
这种情况下,在发现尸魄花时,道行初的第一反应绝不会通知那个本该与她最亲密的枕边人,而是自己藏下,独自找寻真相。
“如果不是见到了苦舟新任夫子,在得知你使用了尸魄花的第一时间,我就会先杀了你。”
哪怕她知道,天地间只有少微能使用那朵老师精魄所化的尸魄花,她也无法原谅。
“老师曾经提过她幼年在苦舟学习,苦舟上上任夫子将她抚养长大,对她亦师亦母。”
“我与孟夫子提起老师,他说夫子曾批命说,师姐下山必死,若死,必死于天谴。”
“我当然不信,可他却再没有言语,只说见到少微,让我一问便知。”
“而你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道行初彻底起身,正对着神情复杂的少微。
“你故意诈我。”少微没有生气,甚至还有些倦怠:“夫子的确不赞同我和阿且离开苦舟,是这个原因的话,倒是可以理解。但若是天谴,不会有天道力量遗留……天地乃道之所化,一举一动便是合乎自然,只有后天承载天道的天命人,动手才会留下踪迹。”
所以当年他才会去天庭,有些时候,只有置身迷雾,才能拨开真相。
“承明既然去过湮星海,我定然会与她问个分明。至于天谴,夫子不会无的放矢……”
少微闭上眼,许多事情乱糟糟堆在心头,缠绕成一团:“如果和天谴的话……其实可以理解的。”
其实可以理解的。
心脏仿佛被生生挖开的疼痛,但那句话依旧清晰传到道行初耳边:“遇到阿且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刚好是湮星海,为什么是恰恰是她死在湮星海,因为她死在湮星海,我才会来到这里……会不会从一开始,因果就是错乱的。”
少微抬起头,与道行初对视着,但他的目光没有焦距,只空荡荡落在一处,找不到灵魂。
“是先知道我死在湮星海,她才会陨落于此。”
阿且是身负天命的聆语者啊。
何谓聆语者,聆听天语,洞察天意,知祸福,通吉凶,明往来,天地对她敞开怀抱,万物与她分享秘密,但她的职责永远是做一个静默的旁观者,天道的守秘人——因她绝不可迈步改变。
观而不识,听而不言,尘世于她就是一场漩涡,只要触碰就意味着危险。
但阿且又岂是一个甘愿束缚于天命之人,倘若是,她就不会无视夫子的劝告执意下山。
当年沧澜山前对峙,让夫子松口的不是未来天帝的威胁,而是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