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云似墨,翻涌如潮。
乱葬岗上烟雨氤氲,幽灯迷离,响彻飒飒风声。
上千修士原地待命,牢牢注视眼前那口黑棺,自从冒出一句突兀女声,便再没了动静。
临江屈身棺内束手束脚,能听见棺外淅沥沥的雨声。
逝者睁眼在临江这儿也算司空见惯,并没有什么死不瞑目一说。
按照以往入殓流程,只需借助脱脂棉,擦过逝者眼球,卷住眼睑便可让逝者闭眼。
今时不同往日,多借一样入殓器具,说不定来日便要被无良系统多扣一日寿数。
临江手上只有塞红与粉扑两样器具,迫于无奈只得亲自上手叫棺主闭眼了。
毕竟就算见多识广,也没有哪位入殓师能在逝者“注视”之下,视若无睹地完成整套入殓流程。
临江支着肘,侧躺棺内,将掌心覆向棺主额头,接触到一对如墨剑眉,以及一副轻长睫羽。
棺主这副皮囊生得实在是好,临江作为入殓师,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顾客,心中不免更惋惜了。
与此同时,棺主的眼珠子貌似又动了一下……
适才阖上的双眼,竟然又睁开了……
临江只道自己出现幻觉,眼下发生的种种异象,不能说诡异,只能说已经超越临江作为入殓师的认知了。
干他们这一行的,自然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同样需得保持对逝者遗体的敬畏之心。
临江不信邪,再将掌心覆上去,忽觉有目光向她投来,还真是如芒在背呐……
棺内伸手不见五指,小灵通早已消声息屏,那便只剩一人一尸共处一棺。
饶是想到棺主是个英俊美男,孤男寡女的,还真是让人脸红心跳呢。
啊呸——临江可是正经人,管他什么牛鬼蛇神,眼下苟命要紧,临江再一次强迫棺主闭上了眼。
果不其然,棺主又睁眼了。
死不瞑目,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呐!
临江庆幸自己瞧不清棺主相貌,她敢肯定,棺主此刻的眼神,一定是在瞪着她的。
本着眼不见为净原则,如此反复十余次,临江手都抬酸了,可恶的棺主就是不肯闭眼。
临江实在忍无可忍,犹如深闺怨妇一般咬牙切齿道:“再不闭上你这双狗眼,别逼老娘扇你!”
威逼利诱之下,棺主终于闭眼了,看来并非沟通不了。
所以棺主到底死没死啊!
又是睁眼又是闭眼的,放在怪力乱神的修真界倒也解释得通。
临江来不及细想,用在逝者身上的遗容妆造并没有什么大学问,无非还原逝者生前相貌,可临江穿来不到一个时辰,哪见过棺主生前风采啊。
她没见过,原主却见过。
临江努力回忆着原主所见所闻。
棺主操纵控尸邪术,目中皆是道不清的狠戾,与之对应的,是那持剑而来的仙门百家。
结局可想而知,棺主寡不敌众,落得个封身入棺的凄惨下场。
临江不免唏嘘,棺主要颜值有颜值,要实力有实力,放在任何一本修真小说中妥妥的大反派存在。
眼下却与自己共挤一棺,也是委屈他了。
如此一来,临江抹粉的手不自觉地重了重。
只因棺主肤色过于白皙,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苍白病态,还是红润些好。
小灵通倏地提醒道:“若是遗容被顾客投诉,同样是要扣除寿数的哦。”
临江对此嗤之以鼻,横行火葬场多年,已是混得风生水起,就算自己蓬头垢面,也要替逝者画一个美美的妆!
再说了,叫逝者开口,简直天方夜谭,总不能晚上给她托梦吧。
思忖间,临江将腮红在棺主脸上抹开了去,晕开两片殷红的胭脂蛋,诡异当中透着一股莫名傻气。
还怪可爱的……
正当临江借着小灵通的微光声声喟叹时,浑然未觉棺主左臂上的一截棺钉冒着腾腾煞气,悄声化作齑粉。
棺主倏地动了动无血色的唇:“再抹下去,那便先断你一只手!”
字句当中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寒人风声。
临江那本不聪明的脑子有那么片刻待机,作为见过世面的入殓师,她的顾客不仅活过来,还扬言说要剁她一只手。
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临江笑得揶揄:“受制于人还敢口出狂言,信不信老娘扇你八百个大嘴巴子!”
棺主似乎噎了一下,颇为识相地闭上了嘴。
沉默须臾,便听棺主悠悠开口:“我要投诉。”
临江面色一改,舔着一副低三下四的市侩嘴脸,点头哈腰道:“棺人有话好说!”
不是说好与系统对话只有宿主才能听见吗,什么时候第三者还能听见了!
感情这小子躺在棺材里头装死,偷偷摸摸听人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