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秋日的天空总是高远的。
如同在碧波中生根的聆涛阁,承载了太多的记忆。
海澈斜倚着楼栏,眺望着晴朗之海。
那是他小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因为舅舅径若寒曾经说过:“你的妈妈在海的那一边。”
只是母亲是真的如舅舅所言,居住在海的另一端,可她的心里却早已经没有了自己生下的那个孩子的存在。
幼小时的希望,在成年之后越发的高涨,然后终于一脚踏入了泥淖,回过神来已经是百年身。
海澈想像过许多许多和母亲重逢的情景,但是他所经历到的,却是他不能承受之重。泡沫再美丽,也终究只是个泡沫。当现实是个泡沫的时候,他能做的,只能是在身陷囹圄倍受催残的时候,望那漆黑冷酷的囚牢天顶,想像自己振翅飞翔的快意,然后轻敲身下的坚实土地:“不允营救。”
那是当年生死攸关之际,他唯一传给藏青的命令,借由一粒浮尘中的种子,用尽了最后的一点力量。
“不允营救。”
是自己个人的私欲才成就了他人的手段,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牵扯了许多无辜者的性命,那些尊敬自己爱戴着自己,唤自己做“少主”的心腹伙伴们,已经为自己而死,不能,再将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于是,下了那样的命令。断绝了藏青的念头。
他当时不曾后悔,现在不会后悔,将来也不会。唯一后悔的,便是不能在父亲的膝前对他进孝,成为一生永痛。
如今,他在这聆涛阁上,望晴朗之海。
海天一色,是牢狱之中梦里的情景。只有这梦景,他们伸不进手来。
熟知他的林飒走到天台上时看到的就是海澈这一副老神在在的深思模样。
林飒走到海澈的面前,也用和他一样的姿势倚着楼栏,却没有说话。
海澈侧头看他,心声如流水般浸入林飒的心田:“有话就说,闷葫芦样可不像是你。”
林飒按住给海风吹得零乱的衣袂,道:“表哥,你当真要和叶天一起去黑狼谷?现在那里已经是海因斯坦和彼加尼魔鬼域的地盘了,可并不安全。”
他祖母绿的眼睛里闪过不易察觉的狡猾:“你要是一定要去,光只带藏青可不公平得狠,就得带上我!”
海澈怀疑他的动机不纯,道:“小非在黑狼谷盘踞多年,他比任何人都熟悉那里的地形事物,当然带他去最合适。至于你嘛,你现在是一域之主,这里还有许多非你不可的事情。”
林飒不以为然:“我看默汐做的很好嘛,根本就比我上道的多。怎么看都像他是御主,我只是个闲散。”
海澈眨一眨眼,立刻明白了他的心结。
他很是为这表弟的幼稚心理挠头,道:“小黎执行的是代御主之职,那只是一时的权宜应变之计,怎么可以事事全推给他?他自己的明部还有诸多的要务,阿飒,你应过我的,要做个好御主的。何况你伤势也已经大好,不如明日回梦幻之都换了小黎给我。”
林飒叹了口气:“我想我天生就不适合当个御主吧。”
他转头看向海澈,眼睛也是亮晶晶,避而不应要换黎默汐回来的事情,只坚持道:“表哥,我是认真的,你若是要与叶天去黑狼谷找流泉,我是一定得跟去的。”
他垂下眼,额发掩住万千变化的表情:“我得去接阿朔回来,我不能把他孤零零一个人留在那里。别的事情再有千件万件我都依你,只有去黑狼谷这件事情,我不能依你。”
他镇重的道:“他是我最重要的友人,我不能让他做个孤魂野鬼。”
他的左手紧紧的扳着海澈的肩膀,将头压向海澈的怀中:“表哥……在我心里,他和你是一样的。我想他。”
海澈看着林飒微微发抖的背脊,犹豫了一下,终是抬手抚慰了上去。
他懂的,他怎么可以不懂。
那是林飒的心结,为他们兄弟而死的何朔,总不成让他一个人留在那里,是得要去接他回来。
而且林飒必得要亲自去接他回来,否则,他一生不安。
如此,只好再劳烦了玥姐和小黎。
等到这次出门办了事回来,得好好的谢谢默汐才是。
彼时的梦幻之都。
埋头俯案的黎默汐并不知道自己的代御主之职还得顺延下去。
他正捧着今天才送到的信报仔细的端详着,眼里的讶异越来越明显。
末了,他提起朱笔来,却又放了下去。
他一脸的犹豫,让一直等着下文的部下不解,试探性的小声道:“黎大人,请批示。”
黎默汐皱着眉头,再次提笔,却不是朱笔。
他执着手中的线笔在信报上圈圈点点,然后递了下去:“速送到浪屿,一定要亲手交到殿下和御主的手上!”
那名部下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