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遇见老友一样亲切,般般脑海中那些早已变得模糊的记忆瞬间又清晰了起来,她一页一页地翻阅着,努力在作者的只言片语中寻找着什么。
可到底在找什么呢……
是那落日余晖中的群山吗?
是那大雪覆盖下的湖泊吗?
是那荒凉苍茫的戈壁,还是那风中飘扬的经幡?
亦或是那落叶纷飞的寺院,是那满目赤诚的僧人?
……似乎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于是又翻过去一页,俯拍的墨绿色湖泊,像是一颗价值连城的瑰丽翡翠,它从天而降,掉落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成为那里最亮眼的存在。
再下一页,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倒映在穿城而过的长河中,为粼粼波光镀上一层不断律动的金色,宛若诗词里的“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照进现实,美不胜收!
记忆中,有个人的脸庞逾渐清晰,般般像是突然想起,这个人,曾在阳光温柔的午后,陪她翻阅那本不知被命运带去了何处的书,通过书上一张张色彩斑斓的图片,他跟她讲述着青城有多美,讲述着旅行有多快乐,讲述着与她分开的这段日子里有多思念。而她嘟着小嘴,很不开心的样子,那人就立即承诺,等她再长大一点,他一定会陪她走遍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但,他食言了,他一声不吭地食言了!
“爸爸…”般般不由自主地念出了这个词,这个令她感到陌生、感到憎恶、也感到怀恋的词,即使声如蚊啼,却也震耳欲聋!
记忆忽而行至最痛的那个点,结了痂的陈年旧疤即将被残忍揭起,露出来的必定是腐烂疮浓的过去!
般般害怕极了,拒绝在回忆中再向前走,她“啪”地一下合上了书,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也将即将破封而出的记忆再次封存了下来。
“这座城市的确美,很值得一去。”声音沉缓而舒展,透着经过命运磨砺方有的从容,和经过苦难淬炼方得的稳重。
几乎同时,一股若有似无的酒香丝丝缕缕地将般般缠绕,她像一只被冒犯了领地的狐狸,立即抬头警觉地审视着对方。
是他。
窗边独坐的那个男人。
般般似乎还从没见过在气质上与“儒雅”二字如此贴切的人——他穿着帝释青的衬衣和面料颇为矜贵的黑色西裤,身姿挺拔如崖边劲松,卓然而立,他面庞英挺,轮廓锋利,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架眼镜,眼镜后面的一双眸子里搁着“冰”,如此近距离可见他额头及眼尾处有几道恰到好处的纹路,干净利落的乌黑短发中藏着些许银丝,大约是四十岁已过、五十岁不到的年纪。
“在所谓的‘沿海发达’城市里,很少有人对这个地方感兴趣。”他用骨节分明、修白劲力的手指了指被般般捧在怀里的书,不疾不徐地说:“一来,他不工于宣传,所以不像边陲藏市那样声名在外;二来,他不醉心GDP,所以也没有安城那样备受关注。即便是在信息大爆炸的当下,对于青城,也有很多人仍旧一无所知。”说话时,他的目光或下敛落在书上,或微扬与般般对视,都是坦荡无畏且光明正派的,独有种不可亵渎的正义感,古人所说的“君子”大约如是。
般般不置可否,“你很了解青城?”
“算是吧。”他点了下头。
“为什么?”一挑眉,颇有些挑衅的样子,般般问道。
“我去过。”他说,“在那儿扎扎实实地待了两年多!
有许多难忘的记忆。”语气中满是诚恳与怀恋。
“为什么去那?”但般般真正想说的是,再难忘的记忆,即便忘不掉,也可以让它变得苍白无力,这样,有跟无就没什么两样了。
“挂职。”他言简意赅。
“哦。那是因公喽。被迫的?”毕竟,在许多普通人眼里,青城地处偏远、经济落后,不适合个人发展。
般般踮起脚,想把书放回书架。
“也不算‘被迫’。”他以身高优势接过她手里的书,轻而易举地替她放回了原位,“不过起初让我去挂职的时候,我的确是不想去的。后来,在那个地方待了一段时间,就又不想回来了。呵,人总是很善变。”自嘲似的笑了笑。
“是很善变。”般般表示赞同,“难得遇到一个真正去过青城的人,你给我详细说说青城到底有多美、哪里最美呗?等我去的时候能有个参考。”
“你还没去过那里?”他有些意外。
“打算去。就下个暑假吧。”也不是跟他说,更像是自己对自己许诺。
他于是就很认真地思考了,方才要开口回答,却被吧台小哥给抢了先,“那位小姐,你选好要点的饮料了吗?我们二楼这里是有最低消费标准的。”小哥的脖子向着般般这边伸长,脸上是一副等了很久不耐烦的样子。
“抱歉。我这就走。”般般竟把这茬给忘了,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跟吧台小哥表完态后,对他说:“已经很晚了,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