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晚霞蒲洒而来,将云台山罩在一片黄金之下,温柔的晚风推不动暮云,野径的头埋入荒林,昏鸦绕树。静谧中传来欣喜的话语“阿乾,我们终于种完了。这棵树就叫向晚吧!”萧淮眉眼弯弯的对着王乾道。
看着她与王乾种了一天的梅林,每棵梅树她都想了名字,往后开花了,便让阿乾每棵树下都为她作画!
王乾拿过手帕将二人手中泥土擦去,萧淮唇边的梨涡浅浅凹陷。
看着王乾额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细汗,萧淮拿出手帕道“你低一点,我都够不着你了。”
王乾垂眸看着她,眼中融了几分余晖光彩,低头任萧淮擦掉额上细汗。
帕子上带有栀花清香,萧淮向来爱栀子,有时兴致而来时,将他的衣服也熏上。他外出赴宴,同席的闻到他的熏香总要调侃几句。
他六岁时将萧淮从宫中带出,金尊玉贵的养着,可不是让她成为别人政治斗争的棋子的。
想着,王乾眸中染上了几分杀意。
萧淮给王乾擦完汗,发现这人还在盯着她看,眼中锋芒毕露。萧淮推了推王乾道“怎么了,可是王家那边的事棘手?”
王乾牵着萧淮白皙娇小的手,伸手摘掉了她头上几片顽皮的花瓣。
“阿淮,前两日我回去时,宫中有人问你,今年除夕可要回去团圆。”
萧淮脸上一沉,如今她要及笄了,宫中开始着急了。去年就开始隔三差五的来打探,现在直接跳过她找王家了,打算着将她送出去换利益了吧!
“王乾,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嫌我烦了,想要把我送回去了吗?
当年是你把我带出来的,如今,你要把我送回去,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对我的恩情我还没报答呢。
也是有你,我才多活了这几年。”萧淮用力挣扎把被王乾握着的手挣脱出来,鹿眸微闪,泫然欲泣。
王乾微叹,又给她演上了。
将人轻轻拥入怀中,轻声道“还记得石家五郎吗?”
萧淮靠着王乾,仔细回想这石家五郎是何人。“可是去岁端午,想为商徵除籍那位?”
看到王乾点头,萧淮脑中蹦出一个念头,不可置信的盯着王乾。
王乾看她这番反应,料想她应该是猜出来了。
“皇室之中,你的年纪最为适合。皇上有意权衡石家势力。而石家是皇上亲自培养出来的新世家,自认为石家能与王家匹敌。希望借力打力,最好两家败落。”
德统帝少时孱弱,先帝亲征柔然,却在途中病逝。德统帝临时登基,主少国疑。太后为了皇位不旁落他人之手,联合王家把控了局面。
飞鸟尽良弓藏,德统帝亲征后。面对若庞然大物的王家,不敢轻举妄动。但也在想办法削夺王家势力。
德统帝若说年少之时,面对四分五裂的河山社稷,凌驾皇权之上的几大世家。还有一统天下、蚕食世家的雄心。几次改革下来,民怒人怨,国库也消耗不起。不得已将新政放弃,重施旧制。
几个皇子夭折的夭折,病弱的病弱。宫中如今就只有几个公主健康长大。不管是丧子之痛,还是政权不稳,都足够打击这个心志不坚的帝王。
朝堂上有王谢两家把控,北方有王桓两家镇守。前些年德统帝直接抛下政务,跑去龙兴寺参佛。
在龙兴寺时,遇到一位俗家弟子。两人想谈甚欢,引为知己。
回来后开始扶持石家,妄图想让石家分王家的权,自己作壁上观。乱世之下,操弄帝王权术。搞得现在洛阳鸡犬不宁。
“想尚公主,用我继续做他们斗争的棋子?”萧淮勾起一抹冷笑。
萧淮抬头看着王乾,男子玉冠束发,生得一双桃花眼却温润柔和,眸中的清波如月光下照应的润玉,点点光泽落在她的身上。
“阿乾,当年我其实没有染上天花。
你知道的,我一出生修容就不喜我,她一直认为我抢了她儿子投胎的路。皇上也不曾在意我这个女儿。
那时,皇上已一年未曾去修容宫中了。我去请安时听到修容与身边女史说,皇上如今因为匈奴之事头疼,不如送个质子过去。一来,帮皇上解燃眉之急,二来,看不到我心中也可安宁。
夜间回去我就把自己浇了个风寒,因为没人看我,药都被我偷偷倒掉了。长久不好,那段日子,洛阳不是有人长了天花了吗。太医也胡乱把脉,不敢多留。修容就给我扔去掖廷了。质子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王乾听完她平淡地叙述这件事,只觉一阵后怕。当今皇上,不是仁君。若是能送个不起眼的女儿就能解决兵戎之事,他定会送人出去。
“为我安排命运,那也得我自己愿意。”
萧淮将头埋进王乾怀中,闻着王乾身上的带有安全感的墨香。
王乾轻抚着萧淮的背,将头依靠在女子的肩上叹息
“唉,什么时候及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