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楚临斜过刀刃,像是对待一件亟待雕刻的石像,缓慢而仔细地剜开血肉。
痛意使他头冒薄汗,但他恍若未觉,神色不改地撬下覆着鲜血的一小截白骨。
剖下碎骨后,他放入臼钵中,再次施展妖术。
白骨碎为齑粉,经他操控着渐渐填入木头断裂的缝隙中。
还差一点儿。
他又拿起小刀,薄而利的刀刃压进伤痕,牵带出丝丝剧痛。
可他半刻没犹豫,又生生剜下一小块。
如此循环往复,直待衣衫已湿透,才将那条缝隙彻底添补住。
他没忙着止血,而是挑了把锉刀,像对待弥足珍贵的宝物般细细打磨着。等将那截木头打磨得平滑,看不出丝毫破损过的痕迹了,他才重新接回那木偶身上。
随后又取来一碗,就着手臂上的伤口蓄了一大碗血。
盛好血,他正欲往木偶上贴道瞬移符,好带着它去明泊院,但忽想起衣衫已被汗湿,便顿了步。
他将伤缠好,又重新换了件衣袍,这才取出瞬移符。
-
睡梦中,奚昭隐约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如轻飘飘落下的细雨丝,存在感并不强,可一旦察觉到就没法再忽视。
这一觉恰好睡醒,她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还是黑夜。
浓厚夜色中,却有双眼眸悄无声息地望着她。
专注,压着丝不算明显的痴缠。
与此同时,奚昭又闻见了那股淡香。
她倏然睁开眼,与坐在床边的月楚临四目相对。
奚昭:“……你干什么?”
见她醒了,月楚临的眼神清明许多。
他轻声道:“听闻鬼域昼夜颠倒。”
奚昭顿时明白了——
他是赶着鬼的“白天”找她来了。
……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做得再绝些,直接弄出魂飞魄散的景象,看他上哪儿找她。
她稍叹一气,坐起身。
起身时,她尽量将动作放得轻而又轻。
方才趁他不在的时候,她悄悄试过。
那锁鬼链是用来封住鬼魄行径的,所以鬼气根本没法腐蚀链身。
但花灵却有用。
化出的灵刃割在链子上,基本两三息就能割开一条小缝了。她估摸着彻底割断锁妖链,最多半盏茶的工夫就行了。
系在踝骨上的那条链子,已被她割断一大半。担忧会在他眼皮子底下绷断,她只能将动作放得轻些。
试出契灵有效的瞬间,她还暗自庆幸过——幸好她驭使的契灵够多,不然还真找不着更靠谱的法子。
坐起后,她问月楚临:“又要说什么魂门的事?”
“不是。”月楚临眉眼带笑,“那躯壳我已修复好了,想让你看看。唯有你看过,我也才知晓有没有哪处打得
不好,或需改善。”
奚昭不悦抿唇,却说:“在哪儿?”
她倒要看看,他能打出什么躯壳来。
莫不是拿纸糊的。
奚昭莫名想起在鬼域里见着的纸人,个个表情呆滞,动作僵硬,脸上还涂着两抹刺眼诡异的红。
她忽觉一阵恶寒。
他要真拿纸糊,她就将他连同那纸人一起烧了!
刚这么想,她就看见月楚临走至一边,随后从房间角落推出一个与她等高的人偶。
准确而言,是几截木头拼出来的、勉强能看出人形轮廓的木人。
连脸都没有,四肢也仅是几根圆木。
总而言之,粗糙得很。
奚昭沉默半晌,才道:“……你怎么不直接砍棵树呢?丑死我得了。”
这还不如扎个纸人呢,起码有脸。
月楚临微怔,随后温声解释。
“待魂魄入壳,便会缓慢变形。过不了多久,就能与你如今的模样无异。”他又掰动着那木偶的胳膊,使它抬起手,“昭昭,可要碰一碰它?若触感不适,亦可以再作打磨。”
“不。”奚昭盯着那木偶胳膊上的星点血迹,蹙眉,“脏死了。”
“抱歉。光线太暗,方才没看清楚。”月楚临抬起手,往那木偶的胳膊上施了几道净尘诀,又用布帕仔细擦净。
也是看他掐诀,奚昭又瞧出了不对劲。
跟刚才他擦她的手时一样,他掐诀的姿势格外僵硬,手也不算稳,有几回还误甩到了地上。
似是受伤了。
观察到这点,她又打量起他的神情。
光看表情,倒瞧不出他疼或不疼。
她目光一移,落在他的发丝处。
那乌黑的发丝间藏着一小瓣碎花,长条状,一端微弯,白中透出些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