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看出,这是强撑出来的样子,哪里会有人一直神采奕奕,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保持着饱满又谦和淡定的仪容态度呢?不过是皇兄从小便习惯了这样而已。
看到裴梦欢还没走,他动作顿了顿,轻笑道:“还不放心孤呀?”
少女闷着声不说话,见状,裴归野走到旁边坐下,拿起紫砂茶壶,斟了两盏,一杯推到她面前。
见少女一言不发的捧起抿了一口,他唇角弯了弯,柔和道:“不用担心孤,孤心中有数的。”
“我叫入海抱回去了。”裴梦欢一口热茶饮完,突然开口。
裴归野愣了一瞬,随即失笑,“好,都听梦欢的,今儿的折子就不看了。”
这哄劝小孩儿的话语,让裴梦欢满心的怒气如同打在棉花里一样,好像不管怎么做,怎么说,在皇兄的眼里,她都是那个牵着他的衣角要饴糖的稚童。
气闷之际,又听见温润的声音在耳边缓缓道来:“父皇说等彻底结束了回去再说,刺客这事我派亲卫去查了,虽然掩盖了功夫,但有时候,掩饰往往会暴露最大的马脚,明日太医院的太医首过来,会把宸玉调养的好好的。”
静静的听完,裴梦欢才惊觉,皇兄这是在向她解释今天的事情和之后的安排,她侧目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如既往的和煦面容,似乎天崩地裂,也从不会影响他分毫,莫名的,乱了一天一夜的心,忽然静了。
观她神色缓和下来,裴归野状若不经意问道:“周燃星没来么,孤临走时,用小白传信给他,让他过来守着,这样孤也放心些。”
“……”竟然是皇兄叫过来的,裴梦欢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了,她立时想到自己让人请他回去,当时是怎么想的呢,上一世的皇兄身死西南。只有周燃星孤身回来,哪怕她坚信周燃星不会做出伤害皇兄的事,可是却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印象,所以,她下意识的,不想看到周燃星出现在这里。
周燃星当时被告知请回是什么心情呢?一想到上午方才关系回暖些,可是傍晚就被自己拒之门外,她手指紧攥,骨节发白。
竖日,是投壶比赛,昨日的刺杀事件悄无声息的被掩盖下来,行宫的文人们都性质高昂,趁着春光灿烂大展伸手。
这场比赛更是在太子和长乐公主出现时达到了高潮,一些人激动的脸涨得通红,只恨自己不能天生神力百发百中,好得贵人另眼相看。
华服冕冠的裴归野始终面露微笑,春风和煦的目光不偏不倚的看向每一个人,每一个对上视线的人,都想立刻肝脑涂地以表忠心。
在他的左下方,坐着一位姿容绝艳的少女,只是她此刻兴致缺缺,意兴阑珊,哪里有欢呼,也只是略投入一下目光,很快便移开去。
在场的很多人,平生都没见过这般风华绝代的女子,为了抢住那一瞬间的目光,明里暗里的交锋争斗只多不少。
只是若是有心人,便会发现,少女的目光总会若有若无的飘向一处。
不远处一个身着浅蓝色的少女正仰头看向身边的少年,眼中亮闪闪的,盛满了明眼人一看便知的欢喜,似乎是说了什么,少年没有听清,身体压低了些,侧向少女,少年露出的侧脸线条流畅,俊美非凡,从某些角度看过去,两人的姿势亲昵非凡。
“梦欢,我若是你的袖子,只怕已经叫苦连天了。”裴归野一边举起酒杯,含笑与不远处一位大人遥遥相饮,一边目不斜视的说出这句话。
裴梦欢愣了愣,看了眼皇兄,讪讪的松开手指,在桌下偷偷抚平褶皱。
另一处,周燃星眉眼微扬,故意压低声音,眨眨眼睛:“姑娘的意思,周某没太听清,不如离近些说。”
蓝衣少女哪里见过这阵势,面容通红,迎着这调笑的目光,期期艾艾的半天说不出个完整的话来,“我哥哥他…他很钦佩老将军…不知…”
周燃星一边垂眸听着,一边抬手接住了从少女后方射过来的箭矢,劲风拂动发梢,少女惊呼一声,就见他两只手指轻松的捏住,而后随手一抛,稳稳的落入投壶中。
从侧面看,就像是少年搂住了少女一样。
“啪”
不轻不重的一声,在热闹的会场中,不足为奇,但是少女忽然见眼前的少年笑了,不同方才初时见面的客套笑容,而是真正的,眼底蕴满了笑意,就像是一直赢了的猫,带着些狡黠,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