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进忠掀开帘来,看到春蝉正扶起一个看似气息奄奄的少女。
进忠瞧见她面色惨白,唇无血色,想来是在这荒郊野岭待得时间长了。
“娘娘……请您救救……奴婢吧……”这少女说完这句话,便一头倒在了春蝉身上。
卫嬿婉渐渐止了咳,扯了扯进忠的衣袖,他回过头来,关切地看着她:“怎么了,炩主儿?可好些了?”
只见他未着素日的蟒袍,只带了顶黑色圆帽,配了件最普通的烟灰褂子,像极了寻常人家。而想起自己又是难得穿了素淡的靛青色,只配了几朵珠花,共乘一车,仿佛寻常百姓家。
若是如此,纵使整日柴米油盐,炊烟村野,她也是心甘情愿。
一时有些痴了。嬿婉反应过来,才笑着开口道:“我略好些了。前面怎么了?”
进忠看着她掩饰不住的虚弱,扶着她的手上又多了几分气力:“有个女子,晕倒在路中央。奴才看她装束打扮,像是木兰围场的人。”
“让她上来吧。”嬿婉憔悴地笑了笑,救人一命,也是在用善意填满自己曾经麻木空洞的心灵。
进忠虽想跟她说“此人来历不明,不可随意搭救”,但看着她同样痛苦惨白的面庞,终究还是心软了。
“是。”进忠掀帘坐到了车夫的身旁,春蝉将少女带进车厢中,把她靠在一旁便赶忙要来伺候嬿婉。
“你先照看她,给她喂些水罢。”卫嬿婉笑着,轻轻拍了拍春蝉的手,“春蝉,你也辛苦了,也喝些润润罢。”
如果上辈子她也能如此待春蝉,这个一直同自己相互扶持,为她一句“润润罢”就感动到落泪的朋友,她也不会落得众叛的下场。
卫嬿婉不禁又心生感慨,合上眼静静听着郊野的长风的呼啸声。
约过了半个时辰,少女醒了过来。气色好了许多,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奴婢原是木兰围场的宫女。没伺候好主子犯了事便被赶出来了。”少女说话时眸光闪闪,一双大眼睛格外明亮,睫毛上下翻飞,像蝴蝶翩翩起舞。
春蝉警惕地看着她,有些不客气:“胡说。主子难道会罚你在这荒郊野岭里来罚跪吗?”
“姐姐,你误会了。”少女有些委屈的模样,小嘴半撅着,“我们管事的一直嫌我什么事都做不好,前些日子我还瞧见了他做些没眼见的勾当。他知道后,隔三差五便叫人鞭笞奴婢……”
说着她满不在意地捋起袖子,红痕深浅不一,看似并未撒谎。但她却笑嘻嘻地道:“想来啊,是奴婢太过美貌,这才招惹了管事的妒忌。”说完还双手托腮,双眸看着厢顶,像是白日做梦。
说得嬿婉和春蝉都不禁笑出了声来。
进忠在外头听的真切,也暗自在心中嘲弄这丫头油嘴滑舌,的确有些可笑。
不知是否笑得开心了些,还是马车不稳,卫嬿婉又猛烈地咳起来。
“主儿,主儿,您还好吗?”春蝉赶忙轻拍嬿婉的后背,“是马车驶得太快了吗?”
进忠听闻嬿婉咳嗽,立刻叫车夫以最慢速度行驶,便掀开帘子:“炩主儿,您怎么了?没事吧?”
少女好奇地打量着他许久,暗自笑了笑。
她一把搭过嬿婉的脉来,几秒后问春蝉:“有针吗?”
“有。”进忠赶忙从自己身上掏出银针,想要递给少女。
“进忠公公,这可是皇上的……”春蝉有些吃惊地道。
“无妨。”进忠把针递给少女,她接过来便往卫嬿婉手腕的某个穴位扎了进去。
要救的是她的性命,所以什么都值得。
进忠当时甚至还想到,如果有一命偿一命的说法,他愿意用自己换嬿婉的寿命。
纵使她上辈子负过他。
古来痴情人,便是如此罢。
“多谢你救了我们主儿性命。”春蝉欠身朝少女示意。
“没关系没关系。”少女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家中世代从医,我自然也是医术高明之人啦!”
春蝉“噗嗤”一声笑了,连卫嬿婉也弯起嘴角来,轻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奴婢姓陈,单名一个莹字。家中人都唤我阿莹。”少女突然有些悲戚起来,“我们本是安分守己、踏实过日子的人家,一场无端大火后便什么都没了。”
她匍匐在地,声音坚定而又清晰:“求娘娘赐名。”
嬿婉沉思片刻,想起自己近来收敛心性,也读过些许诗集,便开口道:“本宫见你眼睛极美,尽是坦荡明亮,仿若夜间灯火。便唤作流萤吧。”
少女乖觉地抬起头:“谢炩妃娘娘赐名!奴婢一定尽心服侍娘娘!”
“你怎知我是炩妃?”
“传言宫里有一位娘娘,眉若远山,唇若凝脂,一舞倾城,一笑倾国……”
“你这张嘴真是讨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