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午时尚有两刻,驿站内陆锋一行就占了四五桌,另有两桌镖师打扮的人在进食。伙计殷勤地上酒上肉,一时间只听见他卖力的推销声,“客官尝尝我们自家酿的好酒,不够还有,若吃不惯牛肉还有上好的黄羊,这就给您宰了下酒。”
“不必。”陆锋微笑着抬手制止,“这些尽够了。你家倒是稀罕,还养着活的黄羊。”
伙计陪笑,“走南闯北的人多了,咱们也沾光常有些稀罕物,这黄羊在西北或许不值什么,到了中原也能多卖几个钱,做生意不就图这份利润?”
“很有些道理,行了,有活的羊羔装上两只,我也给家里人瞧个稀罕。”
“好嘞!”
伙计欢天喜地下去准备,陆锋默默笑了,指节摩挲着酒碗边缘,左侧坐着的年轻人已抿了一口酒,感受片刻,方道:“将军,无毒。”
他对面的高壮汉子摇摇头,“韩副将,你不能老这么着,万一哪天真吃到了毒药可咋办?”
“志远说得不错。”陆锋也不赞同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哪天碰到高人不是白送性命?你一身本领难道就此断绝?”
韩谦紧抿着唇,半晌才说:“将军,丁老哥,你们知道我家里人都死在了北狄刀下,如今我心中只有跟随将军杀敌,别无杂念。这十几年来唯有将军和少将军能拒敌,我便是死也要护好将军,家传的医毒精要已留给了少将军,并不会就此埋没。”
陆锋倒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苦笑道:“定是那混小子花言巧语哄了你,竟敢惦记别人家传绝学,回去定要痛打他三十大棍。”
他素来仁厚宽和,陆琛却满肚子心眼胆大包天,有时惹火了他也是要拉下去切切实实受罚的,因此丁志远和韩谦都知道他是动真格的不满,韩谦劝道:“何苦如此,我并非敝帚自珍的人,且少将军也算是帮了我传承家学,来日活人无数岂非功德一件?祖宗有灵,得知家学未断便无憾了。”
丁志远索性夹了一块卤牛肉进陆锋碗里,“小韩兄弟是敞亮的人,将军可别婆婆妈妈起来。”说着,自己也夹起一块扔进嘴里大嚼。
陆锋没在纠缠,虽不认同倒还算尊重他的意思,遂安静下来进食。
因丁志远先吃了牛肉,瞧着也没如何,韩谦这才松了心神慢慢吃着,那牛肉就是寻常滋味,卤料与边关却不尽相同,他仔细回味,试图辨别出是否异常。
此时边上那两桌镖师忽然重重一唾,敲着桌子喊:“店家!滚过来!”
惹得众人瞩目,伙计忙跑过去,被其中一人揪住肩膀喝道:“你这怕不是黑店!包子里连手指甲都吃出来了,这是什么肉?你们是不是想谋财害命!”
“冤枉,冤枉啊客官!”伙计连声讨饶,“天子脚下皇城跟前,小人有几个胆子开黑店?这些可都是当天现宰的小牛。”
“合着哥几个睁眼说瞎话是吧?走!带我去你们后厨看看,有没有鬼一眼便知!”
“别别!客官!客官,咱们是小本生意,自家秘方不好外露……”伙计吓坏了,求救似的看向陆锋这边。
陆锋放下筷子,“几位稍等。”
“诶哟!”那镖师立即甩手,把伙计摔得踉跄两步捂着胳膊直吸气,陆锋起身朝这桌走来,两个镖师顿时警觉,盯住他,“怎么?你要为他出头?”
陆锋温文尔雅道,“几位误会了,我也只是想问清楚情况。”伸手扶住跌倒在地的伙计,转而看向几人,“我们就是过路人,这点几位可以放心。既然各位说包子中藏着手指甲,我们自然要弄个明白,大家萍水相逢也算公道。”
“这么说你是站我们这头的。”镖师对伙计得意道,“还不带路!”
迫于形势,伙计再不愿意也只得答应,丁志远和几个亲卫也站起来,若是作奸犯科自然不能放过,但将军也不会让他们冤枉了好人。
而韩谦起身更慢,总觉得舌尖萦绕着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正当他们要被伙计引入后厨时,驿站大门外跌跌撞撞冲进一个身影,嗓音略显干哑,断喝一声。
“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