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间,她双眸澄澈而明媚,眸底映出他失神的模样。
他恍觉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心尖又在发痒。
他加重了手下力道,直到指缝间隐隐传来一阵胀痛,才确定眼前的画面都是真实的。他伸手捋顺了她额角的发丝,指尖满是眷念地顺势将她侧脸的发丝掖到了耳后。
现在是多少年了?
还是世界末日吗?
他心头不禁冒出了这样的疑问。
他们像被遗忘在了末日的某个角落。
而这个角落,又被末日遗忘了。
她的声线像来自幽谷的风,从遥远的过往吹来,吹遍了无人的幽谷,才携着沉甸甸的温度传到了他的耳畔:“宋千仰,宋千仰?你在愣什么神?”
她在呼唤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如今只有她还在唤。
“你到底怎么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你回到我身边了,时常让我觉得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有时也说不清,命运究竟是仁慈,还是残忍。”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就是这样复杂,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这世上的事如果都能这么简单粗暴就好了,虽然我也很想直接炸了那对狗男女,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还不能杀他们。”
“狗男女?”
祁抒愣了片刻,不由得轻笑。
“那对卧龙凤雏——他们虽然卑鄙无耻,死有余辜,但手中毕竟掌握着许多一手情报,就像你今天告诉我们的最高机密一样,他们手上也可能掌握着许多这样的机密情报。”
“没错,所以只能先将他们关起来。禾木衍这个克隆体保留着跟他几乎同步的记忆,我也吃了一惊,可见他不久前还跟他同步过记忆,证明他早知自己有一天会死,这个克隆体就是他留的后手。”
“而李秘书甚至是个本体,就更不能杀了。”
“至少,李所长是个可信的人,她又是一个前沿科学家,这也算是一大收获。”
“所以,咱们谁都不是神仙,不可能算到每一步,每一步都能按照最理想的状态发展。通过这件事,至少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她举起了他们相扣的手,坚定而沉静地说:“只要人类作为命运共同体团结起来,未来还是充满了希望的,对吗?共存纪元又怎样,外星生物又如何呢?”
他墨眸微垂,深以为然。
“宋千仰,我饿了,喂我吃饭吧。”他一边喂她,一边问:“跟我做的,哪个好吃?”
“唔,还是你做得更好吃,这个偏甜了,口感也有点柴。”
“下次再给你做。”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嘴巴被你养得很刁,我经常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不做霸总,不做军官,哪怕只做一个厨子也会很成功的,戴上厨师帽也可以对别人吆五喝六的那种。”
“就当你在恭维我了。”
“你知道吗?我跟孝闻被赶出地下城的那一晚,其实距离找到你的下落,只差一步之遥了。”
“哦?”
“我们早有耳闻新约的存在了,这个蓝色的漩涡外面一直都有所流传。但毕竟咱爸那货,你也知道,当初就是被骗了,我们都担心新约也是一个传销窝点,进去就出不来的那种。孝闻还说,我们要是真的进去了,总不能指望你从天而降去捞我们,谁能想到呢,你就在新约,还成了新约的指挥官。”
“这就是命运吧。”
“你应该也听说了,当时禾木衍派出掠夺者去抓过我。我甚至想过去他们的老巢把他们一锅端了,所以我也差点就要去25号地下城了,我跟孝闻当时都在猜,你被禾木衍囚禁了,我们想去救你的!”说这话时,她严肃起来,大义凛然状。
他温柔地点了点头,“嗯,很像你们的行事作风。”
他重新夹起一块排骨,她一边吃一边又说:“宋千仰,我还有一个事想问你,非常正经的问题。”
“什么问题?”
“如今咱们生逢末世,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你每一次外出任务,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你看,连栖海兽都知道要繁衍,那你没想过吗,生个孩子?”
祁抒俊脸深沉,轻拧眉头,排骨掉在了盘子上。
“……你说什么?”
“死之前,留个孩子?这问题很难理解吗?”
“很难理解——最大的疑问就是,找谁生呢?”她舔了一下唇角的酱汁,一本正经道:“当然是找我啊。”
“……”重新夹起的排骨又掉了。
“我只是单纯地好奇,并不是真的要跟你生个孩子的意思。我还是一个坚定的不婚不育主义者,咱们又不是动物,活着就为了繁衍生息的,是吧?”
他这才松了口气,可见受到的惊吓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