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数天上飞过几只鸟去。侍女们实在看她太无聊,不知道去哪里给她抱了一只猫来,小猫,说是御膳房的大猫生的小猫,生了七只,被人抱的只剩下这一只。猫很小,起初路都不会走,就窝在朱汝宁怀里喵喵地叫。
被幽闭的日子,朱汝宁全靠这只猫打发时间。
赵拓再来的时候是个下午,这只猫忽然跑没了,惊动了所有侍女一起寻找,朱汝宁把地都翻过来了,都没找到这只猫,最后有个小侍女说漏了嘴,说会不会掉进小溪里。
公主殿内有条穿过整间宫殿的小溪。
于是等赵拓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病好没多久的朱汝宁赤脚走在浅溪里。
赵拓火冒三丈,大喊一声:“朱汝宁!”快步上前,也不脱靴子,下了水就去拉她,行动间水声哗啦啦地响,硬把朱汝宁拖回岸上。
命人给她擦脚,冷眼看着她换鞋,那些侍女本来也想给他换来着,被他眼风一扫,吓得再也不敢上前。
朱汝宁讪讪道:“我猫不见了,以为掉到了水里。”
赵拓余怒未平,呵呵两声:“都掉进水里,那你觉得它还能活着回来见你?”
朱汝宁倒是没这么矫情,就觉得养了几天,突然没了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它是真掉进水里,能捞到它尸体也算一个交代。
赵拓看着她尴尬地去看旁边,绞着手里的帕子,过了一会儿,又偷偷看他。
是那种犯了错的小孩看大人的表情,害怕,茫然,但又很清楚对方不会把她怎么样。
赵拓想,她大概是真的失忆了。
从前的朱汝宁别说示弱,就是朝他低一次头,都是绝无可能的事。
心像是被滴了一滴醋,漫开一种酸涩的感觉。
很久他都没有说话。
朱汝宁很怕他借题发挥,决定先发制人:“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赵拓争锋相对:“这大内哪一处朕去不得,你不要自作多情,朕来这里并不是看你有没有病愈。”
朱汝宁很惊讶:“我没说你来看我啊。”
没想到这一层,赵拓噎住,很快又冷笑着说:“那你自己心里清楚最好。”
朱汝宁哦了一声。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新换的鞋子。
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
赵拓坐下,不去看她,冷漠道:“腿长在你身上,你要去哪里去不得。”
“那我现在可以出去吗?”
赵拓看她一眼,看她努力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想去哪?”
“外面。”
“去外面做什么?”
“找猫。”
眉心隐隐一跳。
他就知道。
把手里的茶放下,他抬眸冷乜她一眼:“不就是只猫,朕明天就叫人送十只八只过来,哪只不比丢的那只听话懂事。”
朱汝宁忍不住:“可它不一样。”
赵拓又是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臭脸:“能有什么不一样?”
“它陪了我很久啊。”
赵拓忽然不说话了,目光幽深凝重,像是藏了很多未出口的情绪。
他随后低声吐出的那句话,仿佛自言自语,朱汝宁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难道我不是吗?”
没等朱汝宁反应过来,赵拓扬袖就走,穿的还是那双被水浸湿的靴子。
一出公主殿,他把吴内府叫到面前:“你去统禁处调一些禁卫过来,去公主殿的附近看看,有没有跑丢的小猫。”
看陛下如此大张旗鼓竟是为找回一只小猫,吴内府是啥都不敢说,啥都不敢问,拍拍屁股麻溜地下去调人。
能做到内务府主管没有点脑子哪能行,猫虽然跑了,但是普天下不是就剩这一只猫了,又让人捉了一只小的回来,还是一只鸳鸯碧眼猫,通体雪白,眼睛一蓝一绿,比之前那只跑丢的小流浪猫不知道娇俏多少,可爱多少。
吴内府跟得了宝似的,亲自抱着一溜烟地跑去福宁殿给陛下瞧。
赵拓正站在桌边习翰墨,运笔如飞,瞥了一眼道:“让你去找猫,怎的又抱了一只回来?”
吴内府笑着说:“回陛下去的话,之前是在找来着,禁卫军们里里外外找了一圈,连一根猫毛都没找见,这不,听说屯骑教卫张大人家的猫前不久下了几只崽,长得那叫一个玉雪可爱,奴才见了都喜欢,更何况是公主,奴才想着索性找不着,就请张大人挑了一只乖顺的送入宫来。”
赵拓冷笑:“你倒是会钻研。”
吴内府摸不准陛下的意思,一时没敢吱声。
赵拓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滚吧。”
吴内府大喜过望,连忙拜了一拜,抱着这猫直奔公主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