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老婆子,别再说了,无涯都死了二十六年了,如今芸娘也不在了,还扯这些干啥?只盼她下辈子投个普通人家,能远离江湖这些打打杀杀。”祝老六说着便拽着祝六婶往山下去了。
萧翎盯着虞子珩看了许久,见他神情始终无波无澜,眉心便愈拧愈深。
“你竟然毫无愧色,林一寻……”萧翎伸出食指在虞子珩的心口处戳了戳,叹道: “还真是个不知好歹的狗崽子,你这心莫不是变成石头了?人家姑娘这些年里无怨无悔为你做了这么多,连自己生身父母离世的时候都没顾得上回来看一眼,葬送了自己的一生,最后还把命也搭进去了,你就这反应?”
虞子珩皱了皱眉,思忖片刻茫然地反问道:“那阿翎觉得我应该作何反应?”
见他忽地一反常态认真起来,如同一个孩童般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自己,萧翎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组织了半天言语,才干巴巴道:“那,至少也要感动一下吧?”
虞子珩沉默片刻,点头道:“我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感动自是有的,但只限于此。”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心也不能是石头做的,可我对她,当真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
萧翎闻言嘴角狠狠一抽,想想这一千年来,对阿寻付出过真心的姑娘也不少,可似乎从不见他待谁有过丝毫的不同,向来冷若冰霜,见谁都是生人勿近的面孔,眉头一皱,一脸不耐烦“再跟我多说一句话,我便砍你脑袋”的罗刹样。
“这普天之下的姑娘,你当真一个都看不上?你这眼睛怕不是长头顶了吧?还是你想找个天宫里的仙娥?那可比登天还难呐!你看啊,首先你得被上头的神官选中,不是我打击你,我觉得你这辈子可能没这样的机会了……”
萧翎叉着腰喋喋不休,虞子珩静静地听了片刻,眼见越来越离谱,忍无可忍抬手打断,“阿翎不也一样?”
萧翎怔了下,“我什么一样?”
虞子珩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普天下的男子,阿翎又曾看上过谁?”
“啊?”萧翎被问住了,努力地想了想,如实道:“好像确没看上过谁,可咱俩的情况不一样呀,我扮了一辈子男人,自己都忘记自己是个女的了,况整天忙着杀人和逃命,做了鬼之后,又满世界忙着找你的转世,光盯着你这让人头疼的臭小子了,哪有功夫去看别的男子?”
虞子珩嘴角终于扯出一道浅浅的弧度,眉眼带笑,温和又愉快道:“哦,我也很忙,我这一千年里也一直忙着找阿翎,没功夫看别的姑娘。”
闻言,萧翎又是一怔,神情呆滞了会儿,心口扑通颤了几下,那种始终让她研究不透彻的古里古怪的感觉再次涌起,就觉得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不知为何突然加了速,呼吸怎么都畅快不起来,连那仅剩的一成内力都隐隐有要暴走乱窜的势头。
就如同她以前练功时急于求成,下一刻便要走火入魔一般。
可,又不像差点走火入魔时那样难受。
反正就,说不好。
好不容易凝神稳住心神,她有些磕巴道:“那,那现在不用再忙着找我了,可以看看了?”
虞子珩瞬间又敛了笑,果断拒绝,“不想看。”
“啊?”不想看?
萧翎忽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这世间的男人上至九五之尊,下到乡野村夫,有几个不爱美人的?
便是那出了家的老秃驴被美色所惑,最后破了戒甚至哭着闹着要还俗的这一千年来也没少见,穆轻鸿连宫主之位都能毫不犹豫地让出来,这臭小子老大不小的了,不至于如此六根清净吧?
若说他有特殊癖好,比如说断袖什么的,这一千年里,她也没见过,除非……
萧翎突地瞪着眼睛,小声隐晦道:“阿寻你,你该不会跟穆轻鸿一样,也有那什么难言之隐吧?你……”
没说完的话被虞子珩咬牙切齿打断,“闭嘴!”
见眼前人黑着脸,似乎气的不轻,萧翎眼睛瞪的更大了,她记得那日穆轻鸿被她道破隐私时,也差不多是这副恼羞成怒的嘴脸,于是她看虞子珩的目光中便多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同情,“啊,真有啊?”
虞子珩简直气傻眼。
如果换一个人,此刻多半只剩半条命了,可她是萧翎。
无语凝噎地看了她半晌儿,在自己气死之前,他咬了咬牙,默默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就觉得自己挺冤,也挺委屈,若非世上出现了一个叫萧翎的人,让他念念不忘,从此他这眼里再看不到别人,他又何需自我折磨这一千多年?
那一世刀尖舔血,打打杀杀,萧翎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女的看,男人和女人在她眼里大抵也没什么分别,亦或者她天生就少了那根筋,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情为何物,不曾想如今都过了一千多年了,那根筋也还是没能长出来。
倒不知这不知好歹的究竟是谁,还好意思怀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