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家伙闹腾得很,若是看不到我指定哭成什么样子。”
她这是敷衍都懒得敷衍了,摆明了也不想看见她嘛,顾昭也不多言,点点头,福了福身子要走。
正要离去,被扑过来的明哥一把抱住了小腿,去抓顾昭玉佩上垂下的穗子,正咯咯咯地笑着,圆滚滚的一团,确实讨喜,难怪家里老夫人都爱得什么似的。
看着这样天真不谙世事的孩童,顾昭亦是带出笑意,娇妻幼子,除却这些时日来的官场失意,她这父亲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
她还不曾怎么样,陈氏倒是呵斥了一旁的奶娘,“你是死的么,眼看着四哥到处乱撞也不知道拦住。”
奶娘连忙告罪,将四哥一把抱开。
顾昭懒得理她,拂了拂裙摆扬长而去。
这一动作将身后的陈氏气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
二房院子颇大,她走了半刻钟才到东边的书房,她父亲单独辟出来几间屋子做的书房,这些年外放时屋子便空置着,直到回了洛阳又翻新过。
里头塞满了顾二老爷从五湖四海收集的各种书籍卷册。
顾昭知道他藏书丰富,她也极爱看书,但从未向他借过。
父亲调回洛阳是擢升从二品内阁学士翰林院掌院,他是先帝的股肱之臣,因此总是公务繁忙,阿娘在那一年里身体已是油尽灯枯,也不曾见过他几面。
少年夫妻,走到这样的地步当真是令人寒心。她心疼阿娘,心里对这个父亲也是怨念颇深。
她一直守在病榻前,后来守孝三年她更是深居简出,这书房还是她幼年时来过了,走到近前总还有一总不真切的感觉。
仿佛时间穿梭回了过去,那时父母恩爱,她是这对连理最疼爱的孩子。
不过那是很遥远的记忆了,毕竟父亲与母亲他们二人大多时候总是争执不休。
一道熟悉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你来了,进来。”
是她父亲在向她招手,笑起来还可以看见昔年探花郎的风采,想来母亲一见误终生的样子就是这样了。
屋外几丛修竹茂密,他此时临窗而坐,轩窗支起,与顾二老爷对坐的年轻男子侧过脸来,正与顾昭目光相接,凤眼流光。
她着浅鹅黄的长裙,外罩嫩柳春枝色衫子,一柄玉梳插在发髻之中,通身没有任何繁复的装饰之物,却让人挪不开眼睛。
她背后春光明媚,撒落在衣裙鬓发之上,整个人都似笼住了一团朦胧的光,美得如梦似幻,极不真切的样子。
顾二老爷难得看向她时神情柔和。
“父亲,表哥。”她先向二人问安,然后端庄守礼地垂下眼来,并不多看旁边的男子,一副标准的世家贵女模样。
站在一旁边上的是文姨娘的所生的大郎君顾珏。母亲久久未生育子嗣,自然有诸多压力,再加上夫妻感情日渐稀薄,便将自己贴身侍女给了父亲,生了一个儿子,原本是要将他记在阿娘名下的,顾老夫人死活不同意,依顾昭来看,她这父亲怕也是不乐意的,因此这事一直没有办成。
刚刚顾昭被视线挡住,并未看到小小的人儿。
顾晔最亲近她,姐弟二人相视一笑。她刚坐下,便执壶给她添了一盏茶水,将装了点心的盘子递到她跟前来,示意她尝一尝。
顾昭被他这种小孩子行径逗笑,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不要有小动作。
见他坚持,不好拂却一番心意,到底是捏了一块糕点用帕子托着,只是客人在跟前,她哪里好意思吃东西。
她抬眼过去正对上一道锐利的眼神直直刺来,目光侵略,就像置身于凛冽的冬雪寒风之中。
这男子她是见过两面的,只是对方喜怒难辨,她也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习惯了众人的目光会落在她身上,但从前挂着宁安王妃的名号,旁人到底会避讳几分。
哪有这么直白地盯着人看的,偏又发作不得,着实让人恼怒。
她觉得此人无礼,柳眉微蹙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不料这人大大方方地与她对视,仍旧不曾挪开目光,悠闲自在得像在他自己的书房。
顾昭掩住思绪,垂下眼眸,尽力调整自己恢复了从容平和,长而翘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目光静静落在杯盏上。
她直觉今日后面的事不是什么好事了。
顾二老爷执盏饮茶,似乎对两人的动作毫无察觉,搁下茶盏才慢吞吞地开口,“五娘,这便是你从前追问的冀北最英勇的将军,如今人就在眼前了。”
“哦?表妹问起过我?”男子勾唇一笑,兴味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