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短刀的当天夜里。
我做了梦。
梦里的自己,处于一片鲜红的池水中,而滴落下来的粘稠液体来源于天际——密密麻麻扭曲的惨白人体互相扭曲,如同绝妙的艺术品那般拧成苍天大树的形状。
完全颠覆重力与空间的概念。
树冠朝下,树根朝上。
倘若任何一位旁观者站在这里,都会评价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噩梦。
蓄满的池子因源源不断的鲜血聚成。
池底藏着成百上千的不详之物。
只要我有起身离去的打算,就会有数不清呈现白骨状的手缠绕上,牢牢将人往下拖拽而去。
从血池里冒出的枯骨们用充斥着猩红光芒的空洞眼眶看过来,用力扣押着其身体,惨白的颚关节上下反复碰撞着,发出咔咔的噪音,唱响不成调的哀嚎之曲。
我垂首看着那些爬到身侧的亡灵。
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也清楚地明白——
他们在指责自己。
指责我为何要弃他们而去。
一只骨节摇摇欲坠的手最先伸至眼前。
想要接近过来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倏地。
从那骨头的缝隙之中慢慢膨胀生长出娇嫩的百合,将这只手拥簇在其中,令根根指骨成了鲜明的花蕊。
起初,这种白骨百合只有那么一朵。
但是很快,一朵又一朵,陆续扎根的百合就开遍周身的枯骨。
在最后一朵百合开出之后,所有的枯骨都顿时不动了。
他们停下了活动,紧盯着我的鲜红目光也熄灭下去。
数秒之后。
他们咔吧地地低下头,突然发出齐声凄厉的惨叫。
像是一直注视着光明又被突然丢入黑暗无处翻身的人,彻底发出歇斯底里的狂躁声音,震得花朵连连摇曳。
空间如同容不下这样的哭喊,原本滴落下来的红色液体骤然暴涨化作倾盆的大雨,直接将百合侵染成鲜红的血色。
仿佛沾染到枯草剂那般,这些血百合顷刻就凋零下去,连同粉碎的白骨一起坠入水池中,就这样消亡在视野之内。
我企图伸手捞起那些融化的灰烬,却随后听见水池哗啦作响,有人踏着沉淀的骨骸,一步步地从外围走进来。
看不清五官。
分不清男女。
只能凭借那姿态猜测是个孩子。
对方的面容犹如被剪刀涂改修整的老照片。
那矮小的身影一路跌跌撞撞走到身前来,却在即将靠近的时候,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道那样跪倒在几步之外的位置。
立在猩红池水中的我俯下身,手臂伸出,却停在了空中。
一双不大却有力的小手。
抢先一步探了过来,扼住纤细的喉咙。
压迫在气管与声带上的力道让人失声,无法呐喊,渐渐陷入了窒息。而亲手施加这份痛楚的孩子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看着我慢慢张开了口。
铃——
就在此刻。
梦境戛然而止。
我在闹铃的响动中骤然睁开眼睛。
梦里的内容和场景已经开始随着意识的回笼变得模糊不清,我摸了摸自己作痛的喉咙,然后将视线落在呼呼提升功率的空调上。
夏季还没有过去。
又是全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从地榻里慢吞吞地坐起来,再关掉了还在工作制造冷气的机器。
正直上午。
阳光灿烂的时刻。
费了翻功夫,穿戴整洁爬坐在汽车的后座上后,我哑着嗓子若有所思道:“所以,感觉是夏季感冒了。”
“是么,感谢你向一个房间空调坏掉的人分享这愉快的经历,千城桑。”坐在驾驶座的栗发少年夸张地为我鼓起了掌。
“没办法,夏天的享受就是棉被配冷气。”我眨了眨眼直言道,“总比在房间里蒸熟了散发肉香的好。
“安心吧,就算我的房间里真的蒸熟了人,死的最先会是别人。”对方一边检查车辆里剩余燃料,一边叨叨着“今天就把土方先生的房间里的空调拆了吧”这样的话,隔了两秒,他像是想起什么“啊”了一声,随即极为自然地将副驾驶座上的一盒夹心饼平递过来,问:“话说,来一个?”
我歪了歪脑袋,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将拿出的饼干对半扳开。
涂抹在其中的绿色的凝固夹心没有了甜食的遮掩,直接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刺激性味道。
“请问,冲田君,如今的厂家已经黑心用芥末代替抹茶了吗?”
“啊,是呢,总会有些那么铤而走险的人为了赚这种黑心钱坑害我这种无辜的消费者。”冲田总悟脸不红心不跳地将饼干盒丢在一旁,拍了拍手后开始准备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