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嬷嬷年逾半百,双鬓花白,脸上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可言行举止皆大方有礼,通身气质也远胜一般下人。
“老仆见过侯爷。”嬷嬷行了礼,开口询问道:“不知侯爷唤老仆前来有何要事?”
卫云远仔细认真打量了一会,将那双清澈眸子同记忆里的眼睛对上,恍然道:“本侯记得你姓方。方嬷嬷,夫人腊日祭要同本侯赴宫宴,请您亲自教导夫人一些后宫礼仪规矩,免得夫人冒犯了后宫娘娘。”
方嬷嬷莞尔一笑,“老仆自当尽心尽力,侯爷且宽心。”
方嬷嬷这个称呼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对她唤过了,此时乍然听见,才惊觉岁月已逝,时光悠远。
夫人,您要在天上好好保佑小姐啊,侯府太苦了。
教导宫规礼仪之事已解决,卫云远看向明傅瑾,一番审视道:“宫宴人多眼杂,你莫要惹事,凡事忍一忍,本侯日后给你讨回来。”
明傅瑾听了心里直翻白眼,但面上装得雍容大度,唇边莞尔一笑,淑惠贤良,“侯爷不必多虑,妾身自然不会给侯爷添麻烦,也不会给后宫娘娘添堵。”
卫云远顿觉自己简直在浪费口舌和精力,有这个时间,能看半卷兵书了。
“那你好好学。”卫云远交代完,领着大管家一同离去。
在帝京的另一边,回去复命的传谕太监被请进了三皇子住所——华崇宫,而三皇子赵昇站在书案后画丹青,听见动静也不曾抬眼看过来。
赵昇用紫毫笔在刚作的丹青图中勾描完仕女额间花钿,随后认真欣赏起画作,问话也是漫不经心,“本宫听闻公公去威远侯府传了圣谕?”
传谕公公谨慎小心,低声回话,“是。”
“传的什么内容。”赵昇往未干的墨迹上轻轻吹了一口气,接着把画挂放在一边的画架,全程眼神不移半分。
“这,”传谕公公支支吾吾的迟疑不答,毕竟打探圣谕易触怒龙颜,招惹祸端。
赵昇显然很不满宦官的犹豫,当下不怒而威,“嗯?”
传谕公公可惹不起这位主子,迅即果断复述,“奉天承运,皇帝口谕,威远侯卫云远,宅心忠厚,温良恭俭让,今逢新婚燕尔,花好月圆,准休沐五日。腊日祭,准威远侯卫云远携夫人赴凤清宫家宴。”
内室一片寂静,伺候的下人吓得跪伏一地,气氛紧张。
赵昇从丹青上移开眼,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沉吟不语。这段圣谕初听不觉得有任何问题,仔细思量后才发觉妙处。
“温良恭俭让。”赵昇玩味地品了品这句话,随后反应过来,“看来父皇也觉得威远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真有意思。”
态度温和,毫无斗争之意。
这话放在五年前用来譬喻卫云远,那就是一个笑话,可如今看来,真真假假竟分不清了。
赵昇:“那威远侯脸色如何?”
“瞧着脸色发青,印堂乌紫,身形不似武将健壮,倒像个病痨子。说话也有气无力,身上药味浓厚刺鼻,想来是用药吊着性命。”
传谕公公此话也不算作假,当时进了威远侯府就觉得阴森晦气,那威远侯整日住深宅,能不被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缠身么。
赵昇听完之后,却更加觉得有趣,“退下吧。”待传谕太监走之后,他又传唤道,“让杜指挥使过来商议要事。”
连他都没注意到,威远侯府被冷落这么多年,竟成了漏网之鱼。
杜指挥使掌管朝中的虎贲左卫,守卫皇城南面和巡查警备京城各门,早年间得三皇子提拔,上了赵昇的船。
此时刚巡完城岗,没走多远就被请去见赵昇,一身戎装都来不及换。
“臣参见殿下。”杜指挥使抱拳行完礼,开门见山问:“殿下召臣来,是有何要事?”
赵昇逗弄鸟雀,语气森然,“杜万里,本宫要你夜探威远侯府,看看威远侯是真病还是装病。要是装病,就让侯爷真的病一病也无伤大雅。”
他和太子赵黎的党争已经势如水火,若威远侯不能为他所用,还是翦草除根才能放心。
杜指挥使不解其意,“臣记得威远侯久病成疾,除了上朝之外,许久不曾出府,传言说他整日卧榻,起身艰难。”
赵昇:“传言自然不可信,还是一探虚实较好。”
此时在禁城的东方位,和三皇子势如水火的东宫也不谋而合地在密谈。
太子赵黎愤恨地撒了一通气,打罚了两个做事不顺心的宫人后才冷静下来。
香楠木雕花椅上,孔太师稳坐如山,品尝上好的御贡君山银针,颇有闲云野鹤,仙翁之姿。
赵黎犹如困兽般来回转了两圈,语气焦急,“老师,这威远侯该如何处之?”
“殿下莫急。”孔太师放下茶盏,娓娓道来,“依老夫看,威远侯府虽受冷落,但今日,陛下连颁两道旨意,皆是赏赐恩宠,看来陛下有复用侯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