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朝休沐后,卫云远闲在府中,一连宅了好几日,又把兵书翻了三卷。
齐佰盛交接完三万士卒便启程返回边关,只是这一次仅仅从帝京抽调一万士卒,比往年少了一半不止。
凭多年经验,卫云远就算不是武宁城主将,也能估算出边关的大概兵力。
“不到六十五万的大军,守住武宁城至西陉关的八千里防线,实在不容易啊。”她看向挂在墙上的边防舆图,愁颜不展,“天寒地冻的,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快过年了。”
只是近水救不了远火,再怎么着急也没用,之前从侯府变卖的资产已经买草料棉服送过去了,解决部分燃眉之急,只能寄希望于这次齐佰盛能多带一些军粮回去。
她慎重其事又看了一遍舆图,然后百般无奈地收起来,“唉,也不知何时才能重返边关。”把兵书放回最上层书架时,一个木匣突然摔下来砸在地上,从里面滚出一块玉佩和几张纸。
“这个木匣怎么放到顶上去了?”卫云远不满地皱起眉,边嘀咕边走过去捡起来,只觉心疼,“还好没摔坏。”
玉佩光泽润透,蓝线编成的流苏穗子有些许暗淡,瞧着有年头了。
她仔细摩挲上面的云纹与竹枝,有些怀念,“阿兄,你也知道今日除夕了,特意让我寻你呢。”至于那几张纸,上面写的内容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过,正巧今日有时间。
“勒托牧场沃野千里,若能从西戎购得良马充入勒托,扩山丹马场,定能使边关一线骑兵军力倍增。”卫云远骤然睁圆了眼睛,念出来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默读完那三张纸,才觉胆战心惊,“卫律清,你可真敢想啊,还敢写出来!”
这份与西戎互通有无的议书若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强加个通敌卖国的嫌疑,那威远侯府的基业直接毁于一旦。大铭与西戎打了十余年,国仇家恨横在中间,通商互市压根不可能。她当时收整遗物时怎么没仔细清查一番,留了这么个把柄在。
卫云远把那块玉佩挂在腰上,将纸张塞进木匣,端着东西就出门去找大管家,结果就在院门前遇见了前来禀告的小厮,看他急急忙忙的样子,问了一声,“干什么呢?”
“侯爷纳福。”小厮喘了一口气,口齿清晰道,“禀侯爷,宫里的四殿下来了,此时正在前厅等着呢。”
四殿下赵凌来干什么?除夕宫里正忙时,他竟能出宫来?
看小厮惊慌的样子不似作假,卫云远捧着木匣,转道往前厅走去,“大管家可在前厅?”
“在。”小厮恭敬地跟在她后面,生怕惹人不快。
府中上下都在忙活,穿过连廊时能看见角檐柱上挂的彩灯,窗柩也贴上了倒福,一片祥和之气很有年味。前厅中,大管家守在一边伺候,担心招待不周。
四殿下赵凌坐上首,自顾欣赏起那幅草原八骏图,而带来的年货则被身边的公公分了出去,“今日除夕,纳吉纳福。殿下的一些心意,侯府收了便是。”
“殿下大福大吉,多谢殿下恩赏。”大管家毕恭毕敬地接过来。
卫云远赶过来时,正望见大管家让人搬年货往外走,趁着擦肩而过的间隙,眼疾手快地把木匣塞给对方,低声道,“烧干净。”交代完之后,笑呵呵地迎进去,对上位的人道,“殿下驾临,使寒舍蓬荜生辉,臣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无事,本宫一时兴起过来瞧瞧,”赵凌终于舍得从画上移开视线,面容和善地笑着,“本宫要办的事也已办完,宫里正忙就不留了。”
见他要走,卫云远只好送驾,又客套地美言几句,“佳节之际,臣得殿下亲临已是荣幸,恭祝殿下福寿康宁,长乐永安。”
赵凌笑了笑,只是在进轿之前忽地看见卫云远腰间系带的玉佩,觉得很是眼熟,“本宫看着侯爷腰间的玉佩有些似曾相识,可否让我仔细瞧瞧?”
没预料到这块玉佩竟能入他眼,卫云远也不好触霉头,于是解下来呈过去,委婉的暗示道,“殿下,玉佩是我已故兄长之物。”
没说完的言外之意,赵凌听懂了,只是手里的老物件着实很好,舍不得放手,“看在我与律清一场旧识的份上,不知侯爷可否割爱?”
他说得很温柔,眼中带着真情流露出的怀念让卫云远莫名觉得很难过,就像每次来侯府,赵凌总会情不自已看向那副八骏图,也许,他真的失去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挚友。
“本是兄长的物件,若能入了殿下之眼,也算是它的福气。”卫云远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让了出去,看来冥冥之中,这才是玉佩的去处。
得到玉佩的赵凌笑了,“除夕佳节,本宫自然不能白拿侯爷的东西,这样吧,”话到此处,他思考了片刻,才接着道,“过完年,本宫让人打造一把上好的弯弓给你。”
对此倒也无所谓,卫云远笑了笑,“那臣恭敬不如从命了,殿下慢走。”等目送暖轿走远后,她才转身进府,顺道问了一嘴,“夫人还没回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