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之洋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
三番四次置他于死地,他是良臣但不是忠臣。
罗之洋还是离开了南朝,他要回去,回大梁。让他们看看,那个他们以为已经死掉的人,又回来了。
元禾二十七年,宣平侯遇刺,但数月后回归。史书如此记载。
文帝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昏暗一片,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压抑的气息。
“陛下。李将军对我不义,大战之时刺杀于我,此举该当何罪?”罗之洋全盘托出。文官在场,文帝不敢随意掩盖事实。
他语气咄咄逼人,似乎一定要文帝给答案。
许久,高台上传来声音:“下令。满门抄斩。”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但无人敢质疑。
罗之洋不经嗤笑,如此已经装不下去了吗?
退朝之后,罗之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候府。
他眼前全是宁国王女的模样。他常常想起她,那个问题一直缠绕心中:“为什么要救我?”
他知道王女一定有目的,她到底要做什么?
短暂的休息后,他去了天牢。
那是李将军。
脚步声越来越近,牢中人穿戴整洁,闭眼养神。
“李将军。为何这样?”
不语。
好容易的冷静瞬间转为怒火,罗之洋强压着声音,再次质问,道:“为何?说啊!”
李将军站起,温和地看着罗之洋,就像当年看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一样。
“小侯爷,天命如此罢了。我对你不起。满门性命于天下来说何其飘渺。”
“是他?”
“小侯爷一开始不就知道了吗?老夫…问心有愧。不过岁月蹉跎,我也不能独善其身。那块令牌,是权利也是枷锁…”
罗之洋哂笑:“可这由不得我。君命难为。”
“你的箭术还是老夫教于你的。这箭术,老夫自是敢称天下一绝。但文帝也知道。”
罗之洋忽然心头一惊。天下一绝的射箭本领怎么会让自己活下来?
李将军继续道:“亡盛兴衰不过一瞬间。我活够了,可你还没有,终是我对不住你。”
千言万语的质问瞬间化为虚有。对视间,仿佛明白了一切。
李将军冲罗之洋点点头,就像当初看着那个小娃娃射出第一箭时的模样。
文帝也知道。是啊。
他谁都不信,他在赌,赌李将军会不会杀了罗之洋。
若是动手,罗之洋死了最好。若是不动手,李将军将永远会被提防,而罗之洋会死在其他人手里。
与其别人动手,不如自己动手。李将军答应了文帝,可他一开始就不会让罗之洋死,那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弟。
所以他故意答应,让文帝掉以轻心,他又故意放走罗之洋,他其实还是希望罗之洋一走了之,因为他自己也想活下去。可是他清楚他这个徒儿的脾性,他一定会回来讨一个公道。
这是死局,他必死无疑,他本可以拒绝,告老还乡保住全家性命。可是大梁不能没有宣平侯,文帝不能一错再错。
他是良臣也是忠臣,身前鞠躬尽瘁,死后也无怨无悔。
“为何?”罗之洋声音颤抖,梗咽在喉。
李将军摇摇头,释怀一般笑了。
“天注定罢了。”
“为何要听着天命?”
李将军打断他,道:“你只需记住,你恨我就好。我满门抄斩你只能拍手叫好。让他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李将军满含泪水,想起自己荒唐一生,保家卫国落得如此下场。
又能怎么办呢?不过是大笑一场早赴黄泉罢了。
良久的沉默,天牢里的味道压得人想吐。
“好。”说完,罗之洋转头就走,不敢回头看一眼。
眼前逐渐模糊。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但往事浮现眼前。那个教他兵法的老师慢慢离去。
满门性命换自己的命,真的值吗?
他强装镇定地回到候府,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他哭得像个孩子,就像当初他从马上摔下的样子。
可是没有人来把他扶起。
天牢里,阴暗无比。灰尘在微弱的光下飞舞。偶尔能听见老鼠的声音。
李将军依然一身傲骨,花白的头发,他似青松一般屹立在牢笼中。
宦官尖锐的声音响起,在天牢里回荡:“陛下有恩。念将军苦劳,保全将军全尸,与家人合葬--”
“谢--陛下隆恩!”
毒酒拿在手中,李将军一饮而尽。
他很快感到浑身刺痛,在还有意识之前,他朝窗口行九拜大礼。
“老侯爷,臣已尽力,这江山,也许还是保不住…”
说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