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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2 / 4)

发出一声询问般的长长叹息。

突如其来的悲痛吞没了他。京特放下手风琴,哆嗦着捂住眼,泪水浸湿了掌心。怎么会这样——他以为自己早该习惯了,不是吗?一年零九个月以前,京特,刚满21岁,第一次面对朋友的死。他和普施、霍斯特一起在汉斯房间呆坐了很久很久,从下午直到深夜。

汉斯和他早就交换过承诺,万一谁倒了霉,就由对方通知自己家人。他甚至有未婚妻的地址,他只是做不到。哪怕格拉瑟反复催他把汉斯的行李寄走,他也千方百计搪塞下去。后来问题解决了,汉斯父亲的部队来到布良斯克,施特雷洛老师带走了全部遗物。

“尊敬的女士!

怀着敬意与悲伤向您告知,您的未婚夫赫伯特·普施曼上尉在本年2月3日一次作战任务中不幸未归。他为祖国献出了生命。

通常我们只会这样写。可是对于您,我不愿意用套话糊弄过去。以下是我作为战友和朋友的报告。”

京特停下笔。我该怎么继续,向艾丽卡·普芬尼希描绘坠机现场吗?

普施失踪几小时后,当地部门打来电话,他们在罗马西北发现了坠毁飞机。飞行员呢?没有,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京特立刻开车出发,50公里路程的每一刻都在咒骂意大利人。等到目睹现场,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梅塞施密特在小树林炸出了深坑,残片四处散落,找不到一片完整形状。当地人挂着难以捉摸的神情,默默围观德国军官跳进坑底,以及他嘶哑的呼声:赫伯特!

这不公平,京特耳边盘旋着一个声音。这不公平。他比别人更不幸,被命运夺走母亲时,普施只有五岁。他是我们中最好的,战友的保护神,最受爱戴的军官。他值得更像样的结局。

一个想法钻进京特脑海。说不定普施只是跳了伞,因为云层遮挡,没人目睹——

他踢到一块机身碎片。泥土里金光一闪,他的心脏猛然加速,震惊地弯下腰。

一枚订婚戒戴在一截无名指上,几乎完好无损。

那是赫伯特·普施曼最后的残留。

“从现场判断,我确信他一定是在攻击轰炸机时头部中弹,高速俯冲的飞机无人操控,最终带着飞行员一起坠毁。他不会有任何感觉。

普芬尼希小姐,死亡不再是偶然,幸存才是。几毫米,几秒钟,足够划开生与死的深渊。而我们人类的能力如此有限,就连下个刹那都无法预见。

——普施曾经提起,他有两个舅舅移民美国。我们与敌人互不相识,没有爱也没有恨,甚至可能是未曾蒙面的亲人。

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德意志千年帝国?

汉斯和普施,你和我,我们该怨恨战争吗?应该怨恨自己的出生吗,为什么不能再晚几年?我们这一代人来到世间的时候,没有谁告诉我们,1939年静静等在前方。”

情人节当天,艾丽卡和莱妮去看电影,两个身边都没有情人。看的是《小调罗曼史》,一个悲剧告终的婚外恋故事。太不喜庆了,像舍恩那种人拍的,她们缺德地说。

(莉泽这天还真在柏林,非常幸福,顺便一提)

回家以后,艾丽卡暂时没去管邮箱。今天的东西多半来自莱妮仰慕者,要么就是她上司派的活。等到家务做完,晚饭结束,她专门给未婚夫写了一张情人节明信片,才开始处理新到邮件。

那个不同寻常的军用信封吸引了她。她留意到发信人字迹变了。普施的字大而尖细,而有教养的圆体字属于京特。

在那漫长的瞬间,艾丽卡想到这或许是个恶作剧。因为在慕尼黑告别的时候,她没有对普施说出那三个词——对对,他开过那种玩笑,打扮得像个维修工,带领受骗的记者四处寻找普施曼中队长——

“怎么了?”莱妮闻声跑过来。她从僵直的艾丽卡身后看了那封信开头。

“哦,天呐,他就不能换个日子。我支持你杀掉京特·鲁贝尔。行吧,德国又多了一个没男人的女人。”

鉴于莱妮身上全是泡沫,她赶紧回到浴室去了。等她换上睡袍,卷好头发,发现艾丽卡还维持在同一个姿势。莱妮叹口气,给她泡了杯热茶。

接着你会听到一串莱妮式安慰:“反正施特雷洛也死了,两个都……你看,舍恩和我还活着,还要吃面包看电影,还会喜欢漂亮衣服。”

她可能还讲了别的,不过,人们为之痛苦的永远只能是自己的痛苦,他们能理解的也只有他们早已理解的东西。

终于,艾丽卡脱力坐下来。有几个瞬间,她变得空了,变得死了。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赫伯特不是汉斯,他更强大更成熟。我们应该更幸运的……

你知道,每个人都这样想。然而我从未有一刻相信战争,这吞噬过无限生命的巨兽,会为了两个人的故事感动。

“石楠花。”

艾丽卡在绝望的混沌中抓住了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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