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的消息过了几日才传出去,期间经过多方耳舌,到了荣氏这里衍化出三个不同的版本。
但无一例外,皆在暗示皇后和太子的倒台。
都说树倒猢狲散,荣氏眼见着自己背靠多年的大树就这么没了,起先心里也是一阵犯怵。
原本要嫁给镇远侯的侧妃另有其人,是她进宫求了皇后才有今天的地位。
嫁进王府,她又嫌侧妃的名头不好听,千方百计地想要当上镇远侯的正妃。
荣氏拿捏住镇远侯忌惮皇后的心思,刚进府就赶走其余姬妾,打发掉忠心奴仆,大肆欺凌那些她看不惯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原本的侯府已经大变样,现在的每一块砖,每一寸瓦无不顺应着她的心思来,除了东南角的敛芳阁。
那里住着的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令荣氏无比讨厌的存在。
过去是兰怀锦,此女医术高超,荣氏吃过几次苦头后就不敢招惹她。
兰怀锦走后,荣氏以为自己终于能出得一口恶气,看着对方存在的痕迹被熊熊烈火一点点地吞噬,她心中快意横生。
那时她以为,自己也能就此除去留下来的小贱人秦苑桐。
没想到对方果真如算命先生所说,八字硬得很。
怎么都弄不死。
某一晚,荣氏在灵堂的熏香里做了手脚。
第二天听闻星夭半夜着急忙慌寻了大夫去敛芳阁,不久后秦苑桐醒来,荣氏就知此事须从长计议。
直到几天前皇后差人过来给她送信,两人密谋一番,皇后说这次一定叫那个小贱人吃不了兜着走。
荣氏就在府里慢慢等。
后来她没等到她所期待的好消息,却听得她的皇后表姐成了废后的传闻。
荣氏虽揣揣不安,但见侯府一切照旧,于是她重新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去。
回想往日,虽然她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可那些有冤屈的人全都见了阎王,就算要找她算账,那也是下辈子的事情了。
最重要的是,荣氏觉得自己和镇远侯多年夫妻,她待侯爷一片真心,日月可鉴,若真有事,侯爷也不会置她于不顾。
晚风习习,荣氏叫小厨房炖了小吊梨汤喝。
兴许是她这几日过于担惊受怕的缘故,再怎么困倦也只是浅眠,今夜她准备用些安神香混合在平日里的暖炉中。
青烟徐徐飘散,贴身服侍的丫鬟嬷嬷也一并离开,荣氏闭上眼睛,恍惚间听到几声细细的铃响。
那声音并不清脆,反而生涩悠长,彷佛是被伶人唱戏唱到一半骤然停住,只余下一段拉长的‘咿——’,迟迟等不来后面的‘呀’,她不满地睁开眼,看见原先紧闭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启开,有人坐在窗扉,一身白衣像鬼一样荡来荡去。
荣氏一个激灵就被吓醒了过来,她张开嘴巴大声呼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在此时,窗上飘着的白鬼忽然转了脸,荣氏对视上她黑黝黝的眼睛,瞬间腿一软重新栽倒在床上。
“呵,真没用。”
秦苑桐跳下窗,利落地捆了荣氏的四肢把她带出去。
*
白天里,秦苑桐在学堂听得丞相之子和邱国公的小女儿讨论朝中荣大人遭弹劾一事,再联想静宁公主和她意会,皇后的母家也受到牵连,秦苑桐若想对什么人动手,现在已无后顾之忧。
也就是说,平日里在侯府作威作福的荣氏,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动手之前,秦苑桐特地去找谢辰查探了镇远侯的口风。
荣氏毕竟是侯府的侧夫人,即便她惹得众怒,眼下其母家倒台,不知有多少人盼望着她也受到牵连。
谢辰看不惯荣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其实就算秦苑桐不过来请示,他也会指派下去。
“偌大的侯府少了一个侧夫人,的确会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谢辰冷笑,眼中的恶意都快要溢出来,“可如果那是一场意外呢?所以现在,我的意思就是父王的意思。”
“属下明白。”
“楚王不日进京,我要再去趟邺州。留几个人手给你,希望回来时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秦苑桐点头,心中已经想好该如何下手。
走时谢辰忽然又叫住她,秦苑桐心头一跳,听谢辰好奇发问,“你好像比我更恨荣氏。”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问道,“似乎也不待见我?为什么,就因为我没拦住荣氏放火烧了她的遗物?”
秦苑桐没说话,权当默认。
她背对着谢辰,心中的怨恨排山倒海似涌现。
谢辰未见敛芳阁被拆除,也不晓得荣氏曾害星夭于死地,更不知荣氏后来又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所以,他自然是不懂。
秦苑桐带了上一世的记忆重生,其实要论恨,她最恨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