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起,桃花纷纷,芬芳扑鼻,宋甜却只觉通身冰冷,微微打了个冷战。
“寒意未退,为何不待在屋里?”花间的沈括平静开口,语气中似有些责备。
宋甜不知所以,左右瞧了瞧,并无其他人,更不知为何沈括忽然已经换了妆发、周边的物事也已改变,一脸茫然。
而未得宋甜回应的沈括则是皱了皱眉,款步向院中亭子走来,是正对宋甜的方向。
宋甜便一如往常般,将魂体飘离原位为他让路。
却不想座下的摇椅由于惯性往前一摆,化为实体的宋甜已然踏空,身子往前一倒,怀中的小竹篓便伺机滚落,里面装的物件更是洒落一地。
眼看就要正脸磕在青砖地板上,宋甜只能屏住鼻息等着疼痛袭来,却忽被一双长臂扶稳,一股松柏香气将她萦绕。
咦,摸着了?
又是一阵风,将初春的料峭沿着宋甜的衣领,灌入罗裙之中,一阵冰凉。
可那攀着沈括双臂的小手,却清晰地感受到隔着布料传来的温度。
宋甜心中一咯噔,不由自主地轻轻捏了捏手下的肌肉,是紧致的肌理感,这是真实鲜活的血肉,难道?
她不可置信,纤纤细手又沿着沈括的小臂、大臂,缓缓上移,每隔一小段,皆要轻轻揉捏一番,仿佛在确认,这是个手臂。
当玉手即将触碰沈括的脸颊时,宋甜纤细的手腕忽然被沈括粗粝的大掌扯住。
她一个没站稳身子往前倾了倾,已经半倚在沈括怀中,冷冷的声音似夹着怒气从她头顶压来,“做什么?”
这才回过神的宋甜眼中一滞,猛然抬头,撞入沈括那疑惑中夹着几分不悦的凤眸。
他八尺高的身躯已结结实实地挡住了身后的阳光,此时又对她显露出威仪,她顿时如一只困兽般惊慌失措。
一息间,宋蓁惨死的一幕又浮现在宋甜的脑海中,她慌乱地抽回吃痛的手退开一步,深深低下头,福了福身子,惊魂未定,“问侯爷好。”
沈括不明所以,前一刻还一脸淡漠疏离的女人忽然举止诡异,现下又似一只受惊的野兔看见豺狼般又逃又躲,仿佛方才被上下其手的人是她?
罢了,无伤大雅。
沈括压下心中的不快,眸色已恢复如常,躬身弯下腰,在散落一地的杂物中捡起了一块和田玉无事牌。
玉牌雕工略显笨拙,但平安结却编得十分精巧,相辅相成竟也算和谐。
他不动声色用余光扫过宋甜交握的双手,那本应细嫩如柔荑的纤纤玉手,有着几道突兀的皲裂伤口。
“你刻的?”沈括视线还在无事牌上,悠悠问道,情绪不明。
宋甜不经思考地点了点头,这场对话在从前也曾出现过,只淡定重复道:
“正月十五在南华寺祈福时,一位方丈说与侯爷和我有佛缘,又道沙场刀剑无眼、官场风云诡谲,若能亲手雕刻一个无事牌予侯爷佩戴,侯爷与我皆可逢凶化吉,平安顺遂,若有机缘还可逆转天命。”
沈括听罢,皱了皱眉,“子不语怪力乱神,以后别刻了。”
宋甜悻悻地点了点头,略微颤抖的手缓缓伸出,接过了沈括递来的无事牌,又快速反手将其藏于宽袖之中,双手再度交握垂着,视线又落回青砖地板上。
一息后,沈括平静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明日岳母寿辰,但我近来公务繁忙,不能陪你回门了,齐管家已经备好寿礼,你一并带去便是。”
明日岳母寿辰?
那今日便是上一世被宋家母女算计的前一日?这真的是重生了?
凭从前的记忆,宋甜自觉可以避开宴席上的陷阱,但若能求得沈括同行,那定可保万无一失。
宋甜心中嘀咕了一息,猛然抬头,却见沈括早已转身离开,便赶忙追了上去,焦灼唤道:“侯爷。”
沈括闻声驻足,缓缓转身,长身立于花丛中,衣袂翻飞,看起来竟如谪仙般温和,让宋甜也晃了眼。
踌躇了一息,她才夹着一丝哀求,说道:
“明日是我嫁入侯府后母亲的第一个寿辰,若是侯爷可以与我一同回门,京中定会夸赞侯爷孝顺体贴,父亲母亲也会高兴的。”
沈括狭长的凤眸微眯,看向宋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猜疑。
他的夫人对他向来一无所求,对宋家也不甚上心,如今却哀求他一同回门?
思忖了两息,沈括冷声道:“盐田税牵涉甚广,牵一发而动全身,需得核查之事过多,是以近来实在繁忙,替我向岳丈岳母问好便是。”
说完,便甩袖离开,往偏院方向去了。
亭子中的宋甜盯着沈括远去的背影良久,撇了撇嘴,才腹诽道:罢了,靠天靠人不如自己。
她转身收拾地上的杂物,又重新坐回摇椅上,不停摩挲着手中的无事牌,开始思量着这不可思议的重生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