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只雨燕悄无声息地飞入容嘉的窗口，灵活地打开了反锁的房门。完成任务的雨燕绕着站在门外的山本武飞了一圈，返回匣兵器之中。
她的作息时间从来都很规律，山本武看得出她对自己的出现很好奇，却仍旧架不住梦乡的召唤。
一簇摇晃的蓝色火炎自山本武的指环之中盘旋着飞出，落到容嘉的额头上。她咂了咂嘴巴，睡得更沉了。雨属性的作用是镇定，可以静止人体的机能，熄灭对方的火炎，是一种威力很大的属性，但此时此刻，他想要静止的只有时间。
山本武开了灯，低头注视容嘉的睡颜。
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睡得粉嘟嘟的脸颊上，触感柔嫩光滑，像是一匹最上等的丝缎，让他的手指流连忘返。最重要的是——这是有温度的，不是她毫无血色的遗体，不是墓碑上黑白的照片，更不是自欺欺人的幻影。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她一晚，像一条注视着自己宝物的巨龙一般贪婪又温柔地看着她。
窗外初升的太阳投射出金色的阳光，山本武的手指在那团燃烧了一整夜的雨之火炎上一颤，终究还是收回了它。
他深深凝视着容嘉的睡颜，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出他的眼眶，掉落在容嘉的脸畔。
太短暂了，他想要永久凝固的时间就像掌心的沙一样，越是想要握紧流逝得越快。他失去了她整整五年六个月零三天，却只有不到24个小时的时间能够停留在她身边。山本武半是自嘲半是苦涩地低笑了一声，动作轻柔地擦去落到容嘉脸颊上的那滴泪水，在她额心落下一个眷恋不舍的亲吻。
“你一定会拥有最幸福的人生，嘉嘉。”
他站起身，小声地关上容嘉卧室的房门。安稳的睡颜随着门扉的合拢慢慢消失，山本武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疲惫地靠在那扇关闭的房门上。
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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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云雀恭弥赶到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
他的妻子连同他的未来一起结束了。
几个小时前被他抱在怀里柔声轻哄的女人变成了倒在血泊里的尸体，他甚至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他拼命地按压她的胸口，给她做人工呼吸，但是没用……她的胸腔里没有任何声音，她的心不跳了，她死了……早在他来救她之前，她就已经带着恐惧和疼痛死去了……
除了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他竟然什么也做不了……真奇怪啊，他战胜了巴利安，战胜了白兰，战胜了初代雾守，战胜了所有彭格列的敌人，这时候才发现了自己永远不能战胜的对手——死亡。即使手中的剑再锋利，他也无法将深爱的妻子带回他的身边了。
狱寺总说他是傻，可其实他很清醒，一直都很清醒。他知道自己选择彭格列代表着什么，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将背负起什么。就连这种时刻他都很清醒。山本武踉踉跄跄地抱起被子弹打得跟破布一样的容嘉，那双拿剑的手从来不曾颤抖成这样，就好像他抱着的不是自己妻子的尸体，而是这个世界的尸体，沉重到他差点无法负担，跪倒在地上。
伤成这种程度的尸体腐烂的速度会加快，他得快一点，快一点赶回去，她那么爱漂亮，怎么能容忍自己变成那么难看的样子。他要请人好好修复容嘉的尸体，安抚她的父母，处理好这起事件的后续，不能再让她的父母受到牵连了……他想了很多，有用的没用的，唯独不去想没有了她的未来。
灵魂出窍一般举办完容嘉的葬礼，山本武回到了只剩他一人的家中。
“你回来啦，阿武！”她本来应该这么笑嘻嘻地扑到他身上。
山本武收紧双臂，胸膛触及的再也不是她温暖的温度。
哈哈，嘉嘉她已经死掉了啊，我这是在干什么……山本武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下一秒却习惯性地对空气说出一句：“我回来了。”
他愣了半晌，坚强的外壳终于轰然碎裂，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泪如泉涌。
再也没有人等他回家，那句话从此以后也没有必要说了。
她的骨灰被她的父母带回了中国安葬，一起被带走的还有她的所有遗物，因为他违背了会守护她一生的承诺，所以她的父母告知他，他没有资格保管容嘉的任何东西。只有一枚玉坠，那是她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他们来收拾容嘉遗物的时候，他偷偷把玉坠藏在了手心里，他们始终找不到，到底还是作罢。
她倒下的时候，玉坠摔成了两半，他笨手笨脚地修补了好久，只能勉强将碎片拼起来，却始终修复不回从前的样子。
这大概就像他的生活吧，已经碎掉了，即使再如何拼命粉饰，所有的细节都在嘲弄他——回不去了。
他赶不上时光，也逆转不了时光，只能任由时光的刀刃刺入心脏，剜出一个巨大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