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善逸那天只是和往常一样,得到店长的允许后短暂地出店溜达。
因为他比较废,经常会做打碎盘子这种事给同事造成困扰,所以同事们表面上对他和和气气,实际上都不愿意和他成为朋友,嫌他麻烦。
他很孤独,孤独了15年。
其他人回家的时候,家里的灯已经亮着了,但他无论什么时候回家都得自己开门开灯,没有人在家里等他,也没有人会为他做好热腾腾的饭菜;被其他人欺负的时候,没有人来帮自己,也没有人会在事后听他诉苦……
他也想成为一个可靠的人,也想让自己不那么废,然后让别人好好地正视自己,和自己亲近。但是当他把好不容易做好的东西送到其他人面前的时候,他听到的永远都是波澜不惊的“声音”,没有惊喜、也没有嫌弃。宛如他费心费力抱起来一块大石头投进湖里,他以为这块石头要么会炸开美丽的水花、要么会溅自己一身让他变成落汤鸡,但是什么都没有。湖水好像黑洞一般,把他辛苦扔进去的大石头吞噬了,湖水依然毫无波澜。
为什么呢……
他经常在深夜想——
为什么无论他努力做什么,都没有人能看得到呢……他努力和别人建立联系,但是却没人给予回应。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世界的旁观者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只是别人的背景板,没有人和他真正有过羁绊。
这15年,他是别人的过眼云烟;别人也是他的过眼云烟。
他偶尔会站在街边,看过往的行人——女孩子们结伴而行咯咯咯地笑着,擦身而过的时候会飘来好闻的脂粉香;男孩子们三五成群地走着,擦身而过的时候可以听到一些他不知道的话题,没人和他提起的话题;情侣十指相扣,谈着结婚的话题。
如果交不到朋友的话,他希望自己能有爱人——
那个人的眼睛能倒映出自己的身影,能一直注视着自己,能喜欢自己的全部、接受自己的全部,能在他回家的时候,知道家里有人在等着自己。
即便辛苦一点也不要紧,即便是自己承担所有也不要紧,他想守护那个能让自己和这个世界产生联系的人,为她奉献一生,守护一生。就算是这样为一人奉献的在他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人生也好,他就满足了。
但是不讨喜的自己没人喜欢吧……肯定没人会追要钱没钱要能力没能力的他吧……那他就去追自己喜欢的女孩好了!嗯!就这么决定了。
有一天夜里,我妻善逸如是决定道。
月光洒在床上,映照着他的眼泪亮晶晶的。
明明只是初秋,他却觉得身上有点冷。
我妻善逸那天只是和往常一样,得到店长的允许后短暂地出店溜达。
只是和往常一样,穿着被后厨弄得有些油腻的暗绿色衣服出来晒晒太阳,看着过往结伴而行的人发发呆。
他发呆的时候往往能听到平时被自己刻意忽略的“声音”——形形色色的情绪。
这附近的人的“声音”他也很熟悉了,当时听着也只觉得稀松平常,没什么。
突然,这些“声音”里混入了一个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如果要把这个“声音”的律动比喻成一首歌的话,主旋律是温柔的——如同初雪一般,星星点点的毛毛细雪降了下来,落在了他的头发上、落在了他的鼻尖上、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落在了他摊开的手掌上,可是一点儿也不冷,反而有些不易察觉的温暖,小小的、融化成了星星点点的水珠,柔柔的,让他自然而然地就平静了下来,仿佛抚慰了所有以前受过的伤——副旋律有些说不清,就像是没有规律一般,一会儿是悲伤的,一会儿又回归了平静;一会儿是躁动的,一会儿又回归了平静。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孩子。她提着看起来就很重的行李箱,穿着他不常见的洋服,向那片二层独栋住宅区走去。她的气质和这个小镇的人格格不入,说高贵有点夸张,但是一看就是大地方来的人,比如浅草什么的。
啊、糟了,不只是他,其他人也多多少少会多看她一眼。
可是,先发现这片美丽初雪的人明明是他……
他伸出手,想把这初雪藏起来——
女孩转过头,和他对上了眼。有些茫然的深棕色双眸中倒映出了他的样子。
“咚咚、咚咚……”
这是他心跳的声音。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执起了她的手。
完了!
太唐突了……
但是……
他硬着头皮大声喊道,“小姐你真的好好看啊!!求求你嫁给我吧!!”
她的“声音”因为他被扰乱,初雪虽然还在继续下着,但副旋律已经变成了“???”。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有十几秒,我妻善逸本来有如擂鼓的心跳渐渐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