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府宅前围得水泄不通,也不知是因为何事议论纷纷的。
“哎呦,真可怜啊,这么小就没了娘,爹还不要他们了。”
绮香上前边喊边疏散人群,“少爷小姐回来了,麻烦让一让。”
看门的仆人忙不迭跑上前,拱手道:“大少爷,有两个自称是老爷外甥的人找老爷,老爷不在家,我又做不了主……”
泽芝撩起帘子想看看怎么回事,却只看到人头,听到仆人的话后,心里蓦然一顿,看向华皓:“哥,莫非是表姐表哥他们来了?”
“先去看看。”华皓先下车,而后去扶泽芝。
人群散开后,他们看到身形极为瘦弱的少年少女穿着粗糙的棉麻跪在门前,他们埋着头哭,似乎不知道祝华皓兄妹回来了,而他们旁边摆着一辆独轮车,车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白布。
泽芝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她有不好的预感,她颤巍巍地跟着华皓上前。
这时,跪地的少女忽然回头,泽芝猝不及防地被吓得踉跄了几步,险些栽到在地,好在被身后的绮香扶住了,“小姐,小心地滑。”
华皓转身问道:“怎么了?”
泽芝呆呆地望着少女没有说话,她就是她从未见过面的表姐?
她长得和梦里出现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尤其是她下巴上的那颗小痣。
这人若是她表姐胡媚芸,那么推车上的那个妇女便是姨娘?
她活不过冬至。
泽芝的脑海里忽然浮起了做梦时的猜测,正的应验了?
“表哥,我是媚芸啊……”胡媚芸跪着走到祝华皓身前,哭得梨花带雨地说:“娘她……她在路上就没了……”
到了这会儿,泽芝并没有多少讶异,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恶魔成真,一语成谶。
华皓倒是震惊地看了泽芝一眼,而后看着躺在独轮车上盖着白布的姨娘,“先进来说吧。”
语毕,他命仆人将推车推进府内。
他们前脚刚进,祝正清也把丈母娘沈慕兰从南昭接回府上。
沈慕兰一身高贵的紫衣华服,黑白交织的长发盘起,用一支白玉簪别着。
她腰板挺拔,步履稳当,年近六十,脸上却不怎么看得出疲态和苍老,一进门,看到死去的女儿后,转瞬便红了眼睛。
她出生书香门第,生了两个女儿都长得极为俊美,长女胡婧仪贤惠识大体,嫁给了穷书生祝正清,好在祝正清有才华又有志气,中了状元后做官,一路顺风顺水,现是官居三匹的通政史。
幺女胡婧柔颇为受宠,被惯得养成活泼叛逆的性子,年轻时看上了个道士,和他做起了露水夫妻,后道士离开,她怀有身孕,生下龙凤胎后执意要找道士,不惜与家里闹翻了。
哪知这一闹,母女俩竟十八年没见,在来的路上,她还听祝正清说能见到幺女,没成想,两人竟会阴阳相隔。
沈慕兰想起十六年前把沈婧仪送走的情形,悲恸道:“我的孩子,怎会如此薄命啊?”
那年的冬至,祝家没了往年的热闹,都沉浸在悲恸中。
祝正清让管家定制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将胡婧柔风光大葬,还让胡媚芸姐弟俩住进西厢,给他们分别安排了个丫鬟伺候他们。
自胡媚芸两姐弟住进时起,泽芝做噩梦的频率越来越多,神色变得越来越差劲。
不知为何,沈慕兰心慌慌的,眼皮连着跳了两天,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于是挑了个天朗气清的日子,买了香烛宝蜡带着孙子孙女去弘法寺祈福。
沈慕兰和泽芝、胡媚芸同乘一辆,华皓和胡俊彦独乘一辆。
路上沈慕兰没怎么和两位孙女说话,闭着眼睛念佛经,光亮的佛珠一粒粒地从她指间滑过。
泽芝和胡媚芸并不熟,她亦似乎不想搭理自己,捧着书埋头苦看。
她托腮打量了她好一会儿,面容雪白清雅,如同一朵盛开的兰花,她的眼睛似是氤氲着薄雾,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情不自禁心生怜惜,高挺的鼻梁和娇嫩的嘴唇,给她清雅的面容增添了一丝妩媚。
下巴中间的那颗小痣……
外祖母说她长得不像姨娘,那她便是像姨父了,她长得如此清秀俊雅,想必姨父的相貌必定也十分俊朗,要不然也不会把姨娘的魂勾走了。
胡媚芸似乎察觉到有人看她,突然抬起头,唇边扬起长长的弧度看着泽芝。
泽芝被她的笑给吓得心脏咚咚狂跳,她突然想起梦里她笑起来的样子,阴森而又诡异。
胡媚芸低头笑了一下,“泽芝妹妹这么不经吓的吗?”
泽芝心虚得摇摇头,她胆子向来不小,自从她做噩梦开始,她却三番五次被梦中的场景吓破了胆子。
快出城门时,一串串急促的马蹄声笃笃笃地震破了地面。
沈慕兰猛地睁开眼睛,泽芝好掀起帘子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