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二月,一个很平常的日子。
林煦风上完一节课后,急慌慌地走到教室外的走廊。
刮着打着旋的风,寒意直渗透到人骨头缝里。
还下着令人愁闷的雨。
她裹紧衣服,翻出手机,惶惶不安地看着信息。
“林老师好像有啥事,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职高学生在她不远处咬耳朵。
这时,电话铃急遽响起,她慌忙接起——
“二姐,咱爸说他不想再花钱打水漂,说啥也不肯再去医院。”
“成岭,你现在在家的话,多劝劝咱爸,无论如何,身体要紧;钱的事,我,我会再想想办法。”
她紧紧地咬住下唇,脚无意识地踢着栏杆。
她生在农村,姊妹四个,母亲多病,全家都指望父亲过活,怎料父亲才58岁,就被诊断出了癌症。
真是晴天霹雳!
兄妹四人一起出钱,让爸爸化疗了两个疗程;岂料眼看要开始下一个疗程,老爸却不肯再拖累子女,死活不肯再去医院。
林煦风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4个子女,只有她和大哥被供养着上了大学,现在父亲生病,她怎能坐视不管?
只不过,她刚上班3年,手里本就存款不多,前一段又刚和未婚夫一起贷款买房,一时难免捉襟见肘。
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给正在外地出差的何庆军打电话。
“喂,庆军,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正忙着,啥事?”何庆军的声音很是冷淡。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爸他……”
“肝癌晚期,早听你说了,其实治疗已经没啥意义。”
身为未婚夫的他,居然说这样凉薄的话!林煦风听着很不是滋味。
“可是,他毕竟是我爸,辛辛苦苦供我上了大学,在这生死关头,我作为子女,怎么忍心让他放弃?”
她哀婉凄然地说着,企图打动他几分。
“那你想怎样?!”何庆军的嗓音蓦然利剑一样拔高。
“就,就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吓了一跳后,她怯怯地问。
一阵悠长的叫人难堪的沉默。
“办法,当然有,你可以卖房子呀!”他终于冷笑道。
“卖房子,还,还不至于吧?再说,远水难解近渴呀!”
“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我再豁出脸面找亲戚朋友给你借借,然后再把结婚的钱动用一些。”沉默片刻,何庆军压着叹息说。
林煦风心里一暖:“庆军,你……”
她想说:你对我太好了!
“先说清楚,这些钱给你以后,就相当于还了你的首付,以后房子跟你,就没什么关系了。”他突然冷冰冰地抛出一句。
“庆军,你这是?”
“你不明白吗?我累了……我们本来就不太合适,又都老大不小了,分手吧!”
“庆军,你……”
回答她的,是一串嘟嘟嘟的盲音,仿佛从黑不见底的深渊传来。
她眼前模糊一片,嘴里又苦又腥,心脏好似被狠狠撕扯,碾碎……
她不支地扶着栏杆,只觉眼前风云变色。
往事一幕一幕,狂乱地从脑中掠过……
她和何庆军一个单位,也算是自由恋爱。
两年多来,虽说不上多么浓情蜜意,但终究是有了感情;何庆军又一直对她体贴入微、关怀备至,除了母亲比较奇葩,而他也有点愚孝外,他几乎堪称是完美的结婚对象。
可现在,一次出差,一场重病,两人就要掰了。
“我已经在卡上给你转了3万;余下的3万,三五天一定凑齐,你可以放心。”
两个小时后,何庆军的短信发过来。
看到这条短信,林煦风欲哭无泪:这算是卖房分手救老爸吗?
真是可惨,可笑!
可无论如何,3万元到手,她打算回老家一趟。
由于心急如焚,她叫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约莫开了十分钟,林成岭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二姐,不好了,咱妈正在家里做饭,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成岭,你别吓我,老妈,老妈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被五院的120拉走了,你直接去五院吧。”
“师傅,掉,快掉头,去五院!”
林煦风慌得起身,忘记是在车里,砰一声撞住车顶,疼得她眼冒金星。
“闺女,你别急,这里离五院不远。唉,天这么冷,该不会是脑溢血吧?”司机大叔嘀咕着。
约莫十分钟后,林煦风到了五院门口。
她昏头涨脑赶到急诊室的时候,有人盖着白布,被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