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乖觉地继续交代着,“后来奴才喜欢上了一个凡人,却惧怕天规威严不敢表白。几经煎熬,奴才一时想不开,这才……”
“这才跑到酆都去给我丢脸?”姜伋冷眉接过敖丙言语,怒其不争地踹了敖丙一脚,厉声问道,“说,那个凡人是谁?”
“是……程鸢的堂妹……程碧莲。”敖丙期期艾艾地答了话,怯生生地伏跪在地。姜伋直起了腰,沉声问道,“上回你从阴府劫出来的魂魄,也是她?”
敖丙嗯了一声,踌躇了一瞬,还是鼓足了勇气补上这一句,“程碧莲就是君上安插在奴才身边的眼睛。”
姜伋的眉毛猛然骤成一团,向来淡泊宁静的眼波罕见地翻起了浪花。沉默了半天,姜伋阖上眼目,出言斥退。敖丙撑起身子,傻愣愣地问道,“公子,您不罚奴才了吗?”
姜伋忍俊不禁,噗嗤地笑出了声来,“就那么想挨罚么?”他伸手抚摸着敖丙的脑袋,神情和蔼可亲,声音坚定沉稳,“说实话,你是真心想娶程碧莲吗?”
言外之意敖丙听得明白,只要他对这项安排有一丝的不愿,他的公子就会不计任何代价去成全他。敖丙动容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姜伋仔细地端详了敖丙半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了,这回不罚你了,去歇着吧。”
敖丙低泣着向姜伋磕了一个头,起身退下。姜伋凝睇着柔和清艳的粉荷,故作凛冽地呵斥道,“氐氏,你是吃了豹子胆回来的,竟然敢在这里偷听!”
藏在莲叶下的红鲤瑟瑟地越出了池子,化回人形安安静静地躺进了姜伋的怀中。姜伋垂眸轻笑,惩罚似的捏了捏鲛儿的鼻头,紧着眉尖提点道,“饮春居乃王上行在,连我都不敢由着性子来。”
鲛儿心头微酸,伸手抚摸上姜伋的脸颊刻意地顽笑道,“饮春居的侍从全都是泥胎木塑的,半点声音都不闻。”
姜伋握住鲛儿的纤手,戏谑地挑了挑眼角,“没话问我?”
鲛儿体谅姜伋此刻五味杂陈的复杂情绪,纵有千言万语也都悉数咽了回去。姜伋亲吻着鲛儿的手指,字字千钧地剖明心迹,“我承认,程鸢的确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姑娘,但你却是我此生唯一刻骨铭心的爱恋。”
“那君上赐给你的册封贺礼呢?紫色鸢尾指的不是程鸢?还有你亲手做的紫鸢耳坠,你都不曾做过一件首饰给我!”
这番话甫一出口鲛儿便后悔不已,这个时候她实在不该使性子。姜伋饶有兴致地看着鲛儿,委屈巴巴地解释道,“鸢尾花瓣形似翅膀,寓意鹏程万里,这是君上对我的期望,和程鸢没什么关系。还有啊,我给你做过首饰,是你嫌弃我手艺不好,不肯戴。”
鲛儿正愁不知该如何哄逗姜伋开心,觉着倘若这样能帮助姜伋排遣胸中烦闷倒也甚好,遂顺着姜伋的话噘嘴说道,“我现在不嫌弃了,你这就给我打造一副首饰。”
“嗯。”姜伋认真地思索着,自言自语似地说道,“夫人是要赤金镶红宝石的,还是紫鸢样式的?”
鲛儿听出姜伋在逗弄她,羞恼地坐起了身子,娇哼了一声,“你这会儿好受些了?”
姜伋搂住鲛儿腰身,埋首在她的胸前,软着嗓子喃喃道,“此局已定,我无力回转。”
鲛儿轻柔地拍抚着姜伋的后背,温声说道,“这是小敖自己的选择,你应当尊重他的选择。”
姜伋幽声说道,“当初小敖执意要追随我之时,我若严词拒绝,或许他这会儿正在东海逍遥快活呢。”
鲛儿微微一笑,吻了吻姜伋的鬓角,“世事难料,小敖若回了东海,保不齐哪一天会按捺不住跑去找九尾狐报仇,到时候指不定会闹出什么风波呢。”
姜伋扬了扬眉梢,睡眼朦胧地吩咐道,“既然小敖和程碧莲的婚事已经敲定了,你抽空去拜访一下程姬氏……”
头轻轻搭上了鲛儿的肩,姜伋已然沉沉地睡了过去。鲛儿唯恐姜伋受凉,赶紧招来轿撵服侍姜伋回寝殿歇息。阎罗王挂好衣服,一脸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公子还未用膳进药,这可如何是好啊。”
鲛儿仔细地给姜伋掖好被角,轻声道,“那也不能强行将公子唤醒,你先把安息香点上吧。”
“喏。”阎罗王应了一声,转身下去,迎面望见泰山府君缓步入殿,立刻顿足躬身。鲛儿退至榻侧屈膝行礼,泰山府君掀衣在姜伋身边坐下。他神色紧张地摸了摸姜伋的额头,又摸了摸姜伋的手足,确定姜伋并无高热,稍稍松了口气。鲛儿奉上热茶,泰山府君呷了一口后随手搁在了榻前的小几上,莞尔地看了鲛儿一眼,“伋儿这两日很是贪睡啊。”
鲛儿跪坐在阎罗王送上来的芙蓉锦垫上,细声道,“孔谷主开的药方兼具镇咳宁神之效,所以公子才总是睡不够吧。”
泰山府君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冷冷道,“我倒觉着是奴才不省心,把伋儿累着了。”
鲛儿的头皮微微发麻,赶忙赔笑道,“君上英明,公子能干,再不省心的奴才也能调教得伶俐贴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