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出宫之后呢,檀家郎君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素来庄严的皇后难得一直维持着笑影。
昭阳心里咯噔一跳,抬起了头:“我出宫跟檀栾有什么关系?”
皇后露出疑惑的表情,皇帝已经急匆匆说道:“粘粘不是与檀郎有约吗?”
怎么连父皇母后都知道她与檀栾有约!昭阳有些羞恼:“我出宫是因为上林苑生事,才不是别的男子所致。”
想到她真正的目的,昭阳不再纠结外人,清了清嗓子道,“女儿有一事要请问父皇母后。”
她的语气骤然郑重起来,皇帝也正了神色,与皇后对视一眼:“你问吧。”
“父皇和母后可还记得一位就藩于北海之滨的李氏宗亲?算起来,他应是父皇的族叔。”
父皇沉思道:“北海这么偏远的地方……”
母后泰然自若地回答道:“是你父皇的九叔,李乾封,但他四年前卷入一桩谋反案,已经被废为庶人。”又瞪了父皇一眼,“你亲笔贬的北海,自己都不记得。”
父皇就讪讪地露出一种“我知道我不如御妻能干”的表情。
昭阳呆了一呆,这又跟她梦中的细节对不上。
在梦中,这位来自北海的李氏宗亲会被谢般用计收服,最终反戈一击,配合檀栾反了大唐才对,怎么会提前变成了庶人?
她低头思索起来,梦境仓猝而错杂,记得许多重要的事件,具体细节却一无所知,想要插手也极有难度。
心底不禁在质问系统:“怎么梦境跟现实老是对不上啊?!”
系统慢悠悠地回复:“同一植株,不会开出一模一样的花,这是第三世了,总会有点创新的。”
确实,现实有出入,发展却丝毫不差。士子不是她杖杀的,士子确实来偷花了;李乾封是庶人,李乾封确实居于北海。
母后留意着她,忧虑地蹙了蹙眉:“粘粘,你究竟与檀郎怎么样了?”
昭阳正想得入神,闻言随口道:“不怎么样,女儿以后也不会再与他有牵涉。”
父皇对昭阳指点着笑道:“这个样子,是吵嘴了吧?檀郎一向好脾气,准是你又使小性闹别扭。”
昭阳嘴角抖索:“人家本就和我没有关系……”
母后揉了揉额头,叹气道:“是怎样吵嘴的?你说来听听,阿娘来评评这个理。”
昭阳觉得荒唐极了:“没有闹,也没有生气,我有什么好说的呢?我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檀家人!”
父皇略微吃惊地看着她,沉默一阵,又无奈地说道:“粘粘啊,你生在皇室,不要总说这些小孩子的话,作这些无聊的意气之争。”
他顿了顿,“你与檀郎两情相悦,甚至昨天,檀郎预备向你求婚,其实我们都知道。檀郎是良配,我们高兴还来不及,究竟发生什么意外,令你态度一下转变了?夔国公是我大唐的功臣,你贸然说出这种话来,岂不是寒了臣下之心吗?”
母后也耐心道:“是啊,你同檀郎素来要好,何必三言两语,把感情坏得不可收拾呢?”
昭阳犹如五雷轰顶,求婚?什么求婚?
昨天檀栾摆着臭脸,一口一个“有约”,不会就是为了这档子事吧?
难以置信,这一世她对檀栾顶多是有好感罢了,什么时候熟到这份上了?檀栾不是与谢般有首尾吗?
这发展未免太混乱了!
可她注视着父皇母后的身影,神思飘去了十万八千里。
父皇被臣子称赞为“中庸”,这本该是个好词,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在父皇身上却渐渐变成了一种惰性的解释。
人有三等,贤,愚,中庸;父皇就是那个“中庸”,坚定,谦和,几乎不犯错,但又懒得变化,没什么大作为。
他任人唯贤,并不重门第亲族,以夔国公为例的异性权臣数不胜数——
当然,这个“数不胜数”是指在李姓宗室范围里,十个异性的权臣,其中仅有一个李姓,昭阳第一次感觉到,这或许是他为大唐埋下的祸根。
母后的戚族也占据了朝堂的大多数位置,可后戚毕竟是后戚,不是真正的皇族,他们更接近一种风向标,哪边起风就向哪边注目。
权力的维持,总归需要一条血缘纽带,不该被分给太多不相干的人。
又或者,她本不必如此武断,她是被檀家人的背叛给吓得风声鹤唳了,不得不作考量和规避。
眼前这两个人,不只是她的阿耶阿娘,还是大唐的皇帝皇后,他们一言一行一举一止,都关乎着大唐的荣誉与命途。
但王朝即将被捅出一个大窟窿,她缓缓地打了个寒战。
帝后常常召檀郎进宫,和公主早就很好,虽没有正式赐婚,谁是未来驸马,差不多是公开的秘密了。
这算不算变相给夔国公增加赌注?不,她赌不起。
昭阳立起身,走到父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