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内。
听着耳边传来的惨叫声,曹端虽然冷静,但身临此地,四周孤立无援,此时手脚还是忍不住紧张的失去了正常的温度。
这不怪他修心的功夫不到位,相反,这才是一个三十岁青年来到诏狱该有的反应。
千古艰难唯一死,而诏狱就是距离死亡最近的地方,多少理学大家、馆阁宿儒嘴上说的漂亮,临到了来了诏狱还没上刑就都被吓得屁滚尿流?跟他们相比,曹端表现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而在此之前,曹端也确实从没想过自己是否有朝一日会进入这么可怕的地方,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人间炼狱,每天都有人要受尽酷刑的折磨.当然了,在来到南京之前,身处地方尚未入仕的他也没有出现这种设想的可能。
“吱呀!”
胡思乱想之际,一道铁门突然打开了。
曹端抬头看去,只见两名穿着制服的狱卒出现在眼前,那两名狱卒膀大腰圆,长得也颇为威武雄壮,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看着便不好相与。
不过不管怎么样,虽然诏狱给他的
两拨狱卒交接了工作。
其中一名狱卒冷哼一声:“废话少说,跟我们走吧。”
“走?去哪儿?不是见孔公吗?”
曹端愣了下神,蹙眉问道。
按照他认为的流程,进诏狱不就是直接去见孔希路吗?
另外一位狱卒冷笑一声:“当然是先去见指挥使,难不成还能去别处吗?快点儿,要是耽搁时辰惹恼了指挥使,小心掉脑袋。”
曹端听到‘指挥使’三个字顿感不妙,眉头蹙得更紧了。
纪纲的名声可不太好,孔希路都是他派人抓的,如今更改了计划,让自己去见他,又是什么意思?
那名狱卒见状,脸上的横纹挑了挑,似乎非常满意曹端的表情,便扭过头去带路。
此刻明明已经是正午时分,然而纪纲所在的院落却静悄悄的,安静到近乎死寂,整个庭院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外再无任何动静,甚至连一丝响动都没有,这让曹端愈加感觉到不对劲。
曹端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惊惧和疑虑,硬着头皮向庭院中央走去。
越往里走,环境愈加幽暗,而且随着曹端的靠近,心理上的那种阴森的气息也愈加浓烈,令得他如坠冰窟,脊背生寒。
终于,在又往里走了数丈后,他停住了脚步。
曹端来南京的短暂时间里,听说过很多关于锦衣卫的故事,他们手段残忍、血腥狠辣,只要被他们抓捕,很多时候意味着必死无疑,即便你家世显赫亦或是位高权重也逃脱不了,因为锦衣卫从来都是把人活着抓走死了才会抬回来。
在曹端的想象中,纪纲应该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大魔王,身披铁甲手持绣春刀,满脸胡茬,眼睛阴鸷,看起来非常骇人。
“曹先生请进来吧,恕我现在不能给你开门。”
曹端推门而入,视线停留在了房间中央站着的一个灰色身影上。
这个身影佝偻着,全身披挂着灰袍,灰袍将整个人包裹在其中,而且他的“脑袋”似乎格外地大。
这种形象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的多。
就在曹端几乎要转身而走的那一刹那,灰袍人突然转过身来。
“呀呀!”
灰袍落下,一个流着鼻涕的女娃娃拍着手冲他傻乎乎地笑着,曹端定睛一看,却是小女娃骑在纪纲的脖子上,纪纲弯着腰披着个灰色的床单正在陪她玩闹。
看着上班带娃的纪纲,曹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眼前的纪纲,就是一个普通的山东大汉,一脸乐呵,看着被自己高高举起来的闺女眼神宠溺。
大明的官员已经这么随便了吗?
换个衙门当然不是,但诏狱作为锦衣卫的直属机构,那就是纪纲只手遮天的地盘,别说上班时间带个娃,就是干点更过分的都没人管他。
“好了好了,先去那边玩,爹爹有正事。”
也不管女娃娃听不听得懂,纪纲把她放在值房的卧室里,又熟稔地换了尿垫,这才和颜悦色地走了出来。
“曹先生,在下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见过纪指挥使。”曹端本想继续说下去,但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是这样的。”
纪纲稍作解释道:“本来呢,曹先生应当直接去见孔公,但国师特意嘱咐了我一件事,所以就先把曹先生请到了这里来。”
“国师?”曹端闻言微愕。
“嗯。”
他并没有怀疑纪纲话语的真伪性,毕竟学术地位不等同于庙堂地位,像这种级别的高层人物根本没必要骗他这种在庙堂上连小喽啰都算不上的人,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用得着编瞎话欺瞒?
曹端也算是思维敏捷,略一思索便猜测到了计划更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