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樱望着沉睡的陆缙,摸了摸手中开始发凉的醒酒茶,屋外黑夜沉沉,烛台上的红烛缓缓燃烧,滴落的烛泪在烛台上堆积,如今乍暖还寒,房内有些湿冷,她迟疑了片刻,终于靠近床榻。
陆缙仰躺着,双手大张,他身高腿长,大喇喇的占了大半的床,只着寝衣却丝毫未感觉到冷,谢樱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拍拍他的脸,还是烫的。
“郎君?”
陆缙纹丝未动,烛火微闪,光影略微暗沉。
平心而论,陆缙是长得好看的,剑眉浓墨一笔,衬得他冷峻非凡,如今睡着了,一双眼睛紧闭,缓和了他脸上冷凝威严的气势,倒是比百日里显得温和了许多。
睡着的陆缙比醒着更好相处。
年轻人火力旺盛,仅着寝衣躺着,他竟然也冒出细汗来,谢樱屏住呼吸,慢慢伸出手去,想探探他脖颈间的温度,手堪堪靠近,刚贴上他脖子的皮肤,与她仅有一臂之隔的陆缙毫无预兆的睁开双眼,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力气大到仿佛要捏碎她的手腕。
谢樱吓了一跳,被他拉的扑在他身上,手肘撑在他胸口,另一只手端着的醒酒茶也撒了一半在床上,剩下的一半全泼在了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衣服上。
她下意识的抬头,与他的双眸相对,那双眼里满是清醒,丝毫看不出有喝醉的迹象,仿佛刚才的沉睡就是一场梦,“听闻你今晚喝得有些多,你的部下吩咐要给你备醒酒茶,我只是想喊你起来喝一些……”并非是扰你清梦。
两人之间仅有一拳之隔,她压在他胸膛上,都能感受到陆缙的呼吸吐在自己脸上,带着些酒味,不太好闻。
这是自重逢以来,二人第一次真正说上话,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她轻咬下唇,被他捏着的手腕隐隐作痛。
陆缙注视了她几秒,这才松开她的手腕,谢樱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站在床边一个稍微安全的距离,看着他抬手揉了揉额头,然后慢吞吞的起身。
“我从来不喝醒酒茶。”
他坐在床边,如是说道。
“……”
陆缙又说,“徐琮乃我麾下校尉,素来没大没小,他的话可听,不可全听,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从前未见过徐琮,自然不知道徐琮性子如何,又怎么能分辨得出哪些可听,哪些又不可听。
许是身上的醒酒茶混合了酒味,着实不好闻,且打湿了衣服贴在身上不好受,陆缙扯了扯寝衣,高声道:“备水。”
不多时便有人送了水来,陆缙站起身,大踏步走进浴房,经过谢樱身边时带起一丝寒风。
她舒了口气,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胳膊也准备去换身衣服。
……
谢樱换好了衣服,安静坐在床沿上,待陆缙洗漱出来,二人相继上榻,一人一床被子,谢樱躺在里面不敢乱动,连呼吸也小心翼翼,陆缙倒是跟没事人一样,就这么闭着眼睛睡着了。
婴儿手臂般粗的喜烛需燃到天明,谢樱警惕了不久,睡意逐渐上头,衬着烛光朦朦胧胧地睡去,待她的呼吸平稳,熟睡的陆缙却睁开了双眼,眼中清明不见一丝睡意,可见刚才是在装睡。
他转过头,看着熟睡的谢樱。
从今日见到她的第一眼起,陆缙便知道她在怕他,也知她与谢家上下均排斥这段婚事,却碍于圣命不得不从。
四年前她弃他另嫁,兜兜转转四年后又不得不嫁给他。
陆缙下意识扯了扯嘴角,好一出阴差阳错、久别重逢的戏码。
谢樱晚上睡得不太踏实。
她这些年被噩梦缠身,时常被自己的死状惊醒,身边许久没有人一起睡过了,今夜虽然没再做噩梦,但陆缙身上自带的威压太盛,存在感太强,导致她一晚上也有些不安,时不时地惊醒过来,待发现陆缙睡姿一动不动时,又缓缓睡去,如此反复,等到了天光泛白,才彻底睡熟。
因第二日需早起拜见陆氏族人,袁氏早早的便来唤醒她。
谢樱迷迷糊糊的起来,还当是在家,裹着被子窝在床上,眼睛都没睁开,“袁娘,现下什么时辰,怎么这么早?”
袁娘扶她下床,莺时槐序给她备衣。
“晚些需给陆家老夫人请安敬茶,再不起身怕是要让陆家人久等了。”
听袁氏如此说,谢樱望着屋内绯红一片的布景瞬间惊醒,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日已经嫁给了陆缙,而新郎官本人,却不知何时醒的,早已不在屋内。
她洗漱完毕,被侍女们服侍着跪坐在梳妆镜前,任由袁氏给她挽发,几人一心想一展自家女郎风采,扬谢家门楣,铆足了劲给她打扮。
袁氏把她及膝的青丝全部盘起,给她梳了个双环望仙高髻,头簪金色小凤发冠,冠上坠眉心流苏坠,两支小流苏簪掩鬓,浅青色花朵簪作点缀,配套后压,两颊边点红色面靥。
又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