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桐怔怔的看着手心里银色的树心,“大长老,它说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事实?”。
眼前的秦青桐沮丧又可怜,大长老到了嘴边的千言万语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是。”。
“所以颦泺楸三百万水源源头的尽头真的是一千万鲛人先祖的尸骸凝练而成?”。
秦青桐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是刚刚只掠得起一片古木的清风,像是呢喃,又像是害怕惊扰到长眠此处的英灵。
大长老只觉得心下发苦,他带她来这儿并不是为了让她见识那些沉重的过往,只是想帮她得到先祖的认可,竟可能的补全传承而已。哪里知道从不问事实的银溯之灵竟然如此亲近这个小家伙,也不怕吓坏了小崽子,现在鲛人的崽子哪里还是上古之时的模样?
“是也不是,不仅有他们的尸骸还有他们的神魂,神魂因躯体而活,又因尸骸而困。至死神魂不入轮回,不死的神魂不屈的意志随同日渐腐朽的尸骸最终被掩在极北之地的冰雪之下。
神灵生愧,泣血而亡,未有逆天之术,与鲛眠。同心同血,水乳交融,成三万里极北之地永世鸢歌千千万万载。虽怨解,终意难平,后千万鲛骸与神躯于颦泺楸成三百万极北之地的白万水源之源。”。
或许是真的又或许是假的,终究当年的事太过久远,久远到哪怕是鲛人族自己对许多内情也是言语不详。
“这些,你从哪里知道的?”。
或许是因为迁怒,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此时此刻秦青桐已经在难以注意她的那些礼仪风范了,只想要一个答案,又或许不是。
大长老不在是带着心疼、慈爱、怜悯的俯视着秦青桐而是就着牵着秦青桐的手直接同秦青桐一样坐在古树边上,一长一幼像是传承也像是更迭。
“鲛人族每任的大长老继任之时都有关于大长老的传承一起继任。此传承只关大长老而与血脉无关,那些藏在传承里的隐秘也只有历任大长老知晓。
这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小青桐知道禁地里的那个存在嘛?”。
大长老的声音有些飘忽也有些茫然,本是怔怔的秦青桐却是一下子吓到了,目光炯炯的盯着大长老。
“这里,它听得到嘛?”。
大长老笑着摸了摸秦青桐的脑袋,眼睛里是散不去的哀伤和难过。
“银溯之灵在呢,它感知不到。你果然是知道的,小青桐怎么那么傻,鲛人族的老家伙们还没有死,轮不到你来拼命。”。
听不到就好,听不到就好,秦青桐的脑袋又拉拢了下来,只是这次不在是拒人千里之外,而是紧紧的挨着大长老坐了下来,像是寻求安慰也像是汲取温暖,脑袋搁在大长老的膝盖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掌心里的银色树心。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想保护我最重要的人,鲛人是鲛人,他是他。哪怕他是我最亲爱的爹爹,我的族人也不会坦然相助,甚至于暗下黑手。
你们已经抢走了我的父亲,如果唯一的爹爹也找不到了,我该怎么办?”。
大长老的心头蓦然一痛,忍不住敛下双眸,只是单手不紧不慢的捋着秦青桐乌鸦鸦的青丝。
“每一个生灵生来都有自己既定的宿命,有的宿命是长乐未央,有的宿命是献祭,而有的宿命本不该存在。
王的宿命是这片天地,是整个鲛人族。可是这些罪孽又怎么能算到你们头上,终究我们还是抢走了你的父亲。”。
秦青桐的身体越发的僵硬,忽然开口打断大长老道:
“长毋相忘。”。
“我是宿命是长毋相忘,你们,还有他们,它们,一个个的撬开我的壳子,一个个的挤进来,又一个个的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将所有的记忆都丢给我。
可是,又有谁考虑到我的感受,我不期盼永不散场的宴席,可我也忍受不了一场烟花之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孑孑然然。
最后都只有记忆,我的记忆,它们的记忆,可是又有谁问过我愿不愿意。”。
长毋相忘,多美好的一句祝福,可是若是宿命就只剩下了哀伤和悲凉。大长老忍不住露出来一丝苦笑,这个傻孩子永远也不知道她、她们的宿命本该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永世禁锢,不过是有鲛人抗下了而已。这般想来长毋相忘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逝去的生灵总要不被遗忘,方能寥寥慰藉。
“不论小青桐愿不愿意,都没有选择。亦如你腕间的红痕,亦如你掌心之中的银溯之灵。
这里,银溯之灵在,小青桐想问什么便问罢。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今日之后许是在无这样的时机。”。
大长老是有心软,但是更多的还是不愿秦青桐心生怨恨。不论承不承认,既也得了妙心同灵录传承,银溯之灵的认可,秦青桐在无可能与鲛人族撇清因果关系。他终究先是鲛人族的大长老,后才是一个爱护后辈幼崽的鲛人。得不到的,那便彻彻底底的毁掉,大长老不希望有一日他爱护的小辈与自己的族群走到这样不死不休的境地。
有些怨恨本就不存在,不过是每个生灵都挣脱不开的宿命罢了。
瞥见手腕上的红痕,秦青桐的眸子又是一暗,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