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粒粒金斑参差不齐地洒在鳞次比节的屋宇上,眼下不过卯时四刻,然肆花窗映出的觥筹人影,茶棚溢出的烟雾升腾,铺面小贩的吆喝,皆流露出浓浓的烟火气息。
“纪六爷,我这泥塑捏得不错吧?”
司湘找的这家烧窑厂,是镇上商业龙头纪府名下的。而现在和司湘称谓的纪东家,是纪府的六少爷。
至于为什么司湘找他们家,有两点缘由。
首先,纪府家大业大,烧制能力是这个小镇水平最好的。
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纪六爷有个规矩,就是凡是能喝酒喝的过他的人,便可以提任何请求与纪家做生意。
司湘通过阿福得知这点信息,认定纪家就是眼下她最佳的选择。
“这么多年,我还是头回看到如此惟妙惟肖的泥塑。”纪六爷约莫三十,憨态可掬,一双鹰眼无比犀利,“司娘子,这真是你捏的?”
“当然。”司湘斩钉截铁地回应道,这可是她最拿得出手的泥塑模型,接连被师傅夸赞过好几回呢。
纪六爷留意到她指甲缝中残余的泥土,以及那双与她年纪极不相符的双手,大抵相信了她的话。
但当视线移至身后打扮奇怪的盛稞时,疑惑地问道,“这位公子是?”
司湘扭头看去,解释:“这位是我胞弟,因最近脸上张有斑点,本是不宜出门的。奈何,我手头急,加之家中人丁不旺,父母接连早逝,唯剩一位老长辈,与两位年幼小弟小妹。”
为更加逼真,司湘眼角甚至挤出了泪花,“还请六爷别介怀才是。”
纪六爷看她感情真挚,也不再多追问,好客地命人端了盅茶给他们,边吃边等。
半晌,泥塑烧制完成,哪怕还未上色,却依旧抵挡不住它本身自带的灵动。
司湘清楚地捕捉到纪六爷眼中浮现的惊艳,胸有成竹地执起茶盏,轻轻地用上盏拨去浮珠,细呷了呷,是师傅最爱的碧螺春,只一口,便觉得口中嫩爽清香,甘醇回味。
“司娘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能,不知是否愿意到我府来捏泥塑?”
司湘悠闲地弹了弹杯壁,低头莞尔一笑,“纪六爷一月能给我开多少工钱?”
没见过这么直爽的姑娘,纪六爷一愣,继而大笑道:“娘子预想多少呢?”
司湘不急不忙地吐出三个字,“五十两。”
此话一出,噤若寒蝉,连盛稞都惊讶地看向司湘。
纪六爷回过神,扭头看向伙计,发出爆笑,“司娘子,你可知五十两有多少?你配吗?”
司湘视线对上他,“配不配,纪东家一月后便知。”
司湘起身,学着电视剧的模样里福了一身,开始摆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小女子听闻纪六爷这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纪六爷没出声,隔着氤氲的雾气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她年纪不大,行为举止却极其稳重。另外,她很懂得循循善诱。
“小女子斗胆,想和纪六爷比拼一下酒量。”司湘将心里打好的草稿,缓缓说出,“以此来换取一笔交易。”
纪六爷眸底闪过玩味儿,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正当他要答应时,身后的伙计伏在身边提醒道:“少爷,我看您还是别答应了。您忘了,上次和张瘸子做生意,上了当,被老爷打得满地找牙……”
“闭嘴。”家丑不可外扬,何况他纪六爷在镇上也是有名气的,就这么说出他的糗事,将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司湘看出了纪六爷的窘迫,埋头掩饰笑意。纪六爷现在的模样挺可爱的,完全不像电视剧里头的反派。
这么想着,司湘心里的怯意减少了许多,深呼口气,静静等待猎物掉入陷阱。
“我确实有这个规矩,”纪六爷开口说道:“但你也得先告诉我,你的交易什么?”
“泥塑。”司湘眼神坚决地看向他,“我用我的泥塑,来和纪六爷做一单五十两的交易。”
此话一落音,穿堂充斥着纪六爷爽朗的哂笑,“五十两?”
等笑够了,他起身走到司湘面前,“我纪家就窑厂,便不下十家。你凭什么认为我傻到跟你做这笔对我毫无益处的交易?”
司湘还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就凭我能在一月之内,交出上百件像刚才那样的泥塑。就凭我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完成如此高质量的作品,就凭天下只有我才能做到这么快速高量。”
想到刚才从街上偷听到的信息,司湘心底的算盘打得更响了,“而且我听说,现在纪家很缺一批泥塑的货儿。”
司湘绕过纪六爷,“可据我所知,六爷你窑厂内并没有多余适合的泥胶。也就是说,”司湘扭头看向纪六爷,缓缓说道:“眼下,我们都是彼此最好的选择。纪六爷,敢问,这个能够成为和您谈生意的资本吗?”
纪六爷没出声,一双鹰眼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