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遮光窗帘把房间隔成了一个不受时间侵扰的独立空间,黑胡桃木的床头柜上规整的摆着时钟跟两瓶矿泉水、电解制水,一切节制整洁,就是床上乱糟糟的躺着个女人显得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她的脸被黑发胡乱遮住了大半,细细微微透出来的面容跟手指看得出,她生的极好。
过了许久,床上的人扭动着身子醒来,洗月拨开头发揉揉自己快裂开的脑袋,闷哼着蹬了蹬腿。
洗月怎么也想不明白消失了多年的竹马,怎么突然成了她的新邻居,这屋子不是自家的嘛?这缘分也太变态了吧,还有什么比刚刚失恋,喝的半醉在门厅外发酒疯遇到儿时玩伴更尴尬的呀。
有!当然有!她居然睡在他房间!!!
洗月叹了口气,从床头取了瓶水,拧开瓶盖喝了几口,闭了眼睛无力的依在床头,想着这一切都太吊诡了,这事得从头捋捋。
初夏的阳光把树叶剪的细碎,风一吹,那些映在地上、墙上、窗户上的树影翻涌着、摇曳着。
洗月坐在窗台旁边的梳妆凳上,对着镜子描眉画眼,光影打在她的脸上,好似美人遮面,偶尔露出面容羞怯的望一望情郎。
以往,洗月在周末都是要睡到中午的,现在一早起床倒腾自己,是跟男友乔烈约了见面的,乔烈平时工作太忙了,今年年初参与的一个收购案子终于忙好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两人约好在洗月家门前的公园见面。
十点没到,洗月往公园里他们常坐的长椅方向走去,远远看到乔烈坐在那边,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在等,双手交叉环胸,原来他早就来了,洗月暗暗想早知道就早点出门了,她轻轻走过来,乔烈好似感受到了要睁眼看她。
洗月忙开口说:“阿烈,你别睁眼,让我好好看看你吧。”
乔烈闻言睫毛轻扇了两下,终究没有睁开。
洗月好像光看过瘾,用手抚了抚他额前的碎发、取走用来遮着眼下青黑的眼镜框,心底不忍刚准备低头吻上他干燥的嘴唇,乔烈偏过头躲开了,声音淡淡的开口说:“坐下吧,咱们聊会儿天。”
洗月因为主动亲吻被制止涨红了脸,又羞又恼,把眼镜递给乔烈,自己似是把刚刚被拒绝的气恼投在身上,狠狠坐在长椅旁边,白色的亚麻长裙被风灌满了再慢慢消散,跟没有扎紧口的气球。
“洗月,原本想早点跟你说的,为了显得正式些还是等空闲了当面跟你讲,咱们分手吧。”
洗月被突如其来的开场白砸的脑袋空白,一时没有反应,呆愣住。
乔烈顿了一下继续说:“咱们刚恋爱的那段时候,你能做我女朋友,我真的高兴疯了,全世界再没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我下定决心拼命学习、工作,等你愿意嫁给我的时候能让叔叔阿姨安心的把你交给我,能给你不谈比之前更好,那也得是差不多的生活。
在毕业工作的这两年,我才真正接触到这个真实的社会,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摸爬滚打之后,我头脑才逐渐清醒,慢慢摸索学会看清事物的本质,摸清行运逻辑,我不想因为犹豫不决而做出错误的选择,并且执拗的往里面钻牛角尖,一遍一遍不吃教训,不懂反思、不懂得谋划成长。
当我被裹挟的匆忙之中,我们的感情、之后的婚姻都揉成一团浆糊,大概率我会抱怨你、抱怨命运、抱怨工作、抱怨原生家庭,习惯性的以受害者的思维去看待世间万物,我就会变成游戏里面原地踏步的NPC,每触发一个关键词都在做同一个动作,有同样的反应,所以我告诉自己宁愿现在痛苦,也不愿以后麻木。
我现在看清自己的阶级、意识到自己的家庭背景、个人资质,清楚自己的能力和欲望的边界在哪里,我想要脱离不切实际的幻想,脚踏实地的生活。
你生来就跟我不同,哪怕你什么都不要做,叔叔阿姨跟其他长辈都恨不得要把这世上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你毫无压力的触手可得是我拼了命也难以企及的,这段关系如果还要再进一步,那么我们注定是不平等的,大学那会儿对往后生活的畅往简直痴人说梦,现在我一想到我们结婚后会出现的问题我就害怕,人们常说婚姻讲究门当户对是真的,我配不上你,我们之间横着的槛我跨不过去,我害怕。”
乔烈中断之后开始说话的时候,洗月就回神想打断反驳,自身的教养习惯还是让他把话说完。
听乔烈说的那些话、那些理由,洗月抬头看了看天,阳光直白的照在洗月的眼睛、脸上、身上,她伸出手挡了挡眼睛,沐浴其中,阳光暖热也没法抚平她打颤的牙床、紧缩的手指。
洗月气闷与恼怒像是已经挡不住,想要从口里宣泄而出,深吸了两口,让声音平稳一些后开口说:“你为什么能说出这些话,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吗?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好沟通解决的,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很了解我了,原来是我天真的以为我了解你。
对!出生无法选择,但是我跟我的爸妈从来没有因为家庭问题对你有过任何指摘,我有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