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个家。”
从此以后,一家三口叫做一家两口,两双碗筷两重泪,但他们的眼泪都各自留在了被子里,十分默契地成为了一觉睡醒就成长的“大人”,父子俩都像换了人似的,他们互相道歉,互相拥抱,唯一的拥抱,硬得发紧的身躯,像两把相磨的刀,被宋景铭当作是杀人凶手的印章。
母亲埋入窄窄的盒子,他的心也埋起来了,连喉咙和耳朵也一起埋起来了,唯有沉默,一种永失挚爱,心里的水分被抽干,变得干巴巴,空落落的,无望的沉默。
宋启航也是心思沉郁,对于妻子的意外离去,他认为自己是要负责任的,他不该让她独自一人追出去。
他明知道她整天操心着什么东西,自己却装作不知道,反与她唱反调,时时挺着满身的刺。对于宋景铭,他也是愧疚的,这样好好的一家,但因为他愚钝、固执,到头来不仅刺伤了最亲的人,还把自己搞得血迹斑斑,于是妻子给了他最大的惩罚,就这两座大山,罚他从此时时刻刻背着两座山,日复一日苟活在世间。
他时常幻视妻子就坐在靠近门的沙发,她就像往日一样贴着沙发靠背,尽量降低在这个空间的存在感,皱着眉头在角落里打量眼前的父子俩。
宋启航再不敢愚钝、固执,第一次低头向他的儿子道歉,第二次拥抱了他,第三次小心的询问他的需求......再不动声色地瞥向角落,他总是能看到妻子展开五官在悠悠地笑,自己也叹一口气,拍着胸口走去别处。
有时,宋景铭觉得自己的魂魄会从与父亲互相敬重的虚像中抽离,呆呆站在一旁,看着问东答西的两个男人傻笑,这是母亲想要看到的画面吗?什么样的改变需要用人命来换取呢?况且还是已掩在了烂土里的两颗心,散发的腐臭味,闻着想让人逃离。
宋景铭变得更加冷漠消沉,他父亲希望他去最好的高中,一则告慰在天之灵,二则正好有熟人照料,这对他和他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宋景铭却对此阳奉阴违,他故意考差,等成绩出来,等木成舟,如此,他选择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学校。
宋启航仍是像以前一样的欲言又止,他背着手转头看见妻子的画像,直起了略微弯曲的腰,就像扔入水里的浮标,空虚的冒出头来,“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路要走。”
宋景铭习惯了他的欲言又止,习惯了叹气和虚无,对他经久不见的嘘寒问暖,宋景铭反倒还适应不下。
“景铭啊,平时功课很忙吧,要注意身体,少熬夜,早点睡,啊。”
“您也是。”宋景铭站在门口回他。
“嗯,好,早点休息。别忘了,明天我们还要去见你涵丽阿姨的亲戚,啊。”宋景铭独来独往,去无踪影惯了,宋启航想着这些专门又提醒他一遍。
宋启航语罢要走,犹豫不决又抬起眼,“她叫付涵丽,我们以前就认识,她比我小两岁,去年离了婚,孩子叫付光林。两个月前,我和她在商场遇见了,我帮她找到了她的儿子,我们重新有了联系,一来二去...我们就说一起过......我这几天总梦见你母亲,就坐在以前那个沙发上,一边剥着豆子,一边盘问我对你好不好,说我要是对你不好就连我舌头一起扯走,”
“我给她看老师在家长群里发的照片,她只是笑,笑了又哭,我问她,过的还好吗?她擦擦眼泪,抱着我笑,说她要飘去天上玩去了......”宋启航泪眼婆娑,捂着眼转过身去。
宋景铭也在心里暗自放下一口气,面对突来的告白,他不知所措,眼睫在凝固的脸上煽动了几下,硬是挤出来一个笑,“爸,好好过。”
“诶,你早点睡。”宋启航像是没想到他的回话,歪回一点身子想要说点什么,开口却又是让他好好休息,声音还带着一丝丝抖。
他们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一直是站在门口说话的关系,门内外为界,以前是父亲在内,儿子在外,现在反了过来,宋景铭再也不是皱眉仰头对他渴望着什么类似父爱的东西的小男孩,那条冷冰冰的线反而融化了些,成了灰色地带。
宋景铭看着他的背影,想起母亲离去的那年,父亲生了一场大病,睡着的时候总念叨着母亲的名字,说些要追随她去的胡话,醒来又是满脸的泪痕,独自背过身偷偷擦眼泪,宋景铭睡在旁边的床上,偷偷看着他瘦弱的身躯扭曲得更加瘦弱,一颤一颤地抖动,折成团的四肢和无声的哭泣,这个人好像一下子就老了,那个威严矗立,对他总是不顾情面的父亲好像已是另一个世界存在的人,他突然惊醒,却又平和地意识到——莫名其妙突如袭来的身份认同,哼,好笑,他是死去的女人与眼前这个苍老的人的孩子。
宋景铭想来想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起以前的那些不断向母亲哭诉和道歉的梦。
静谧的夜晚,周围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轻喷在床上,这点看不见的月光影子也融入了黑暗,黑暗笼罩着沉睡中的房间。
刹那间,手机提示电量已充满,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投射出一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