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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羽营五人离开后,便快马加鞭赶回紫宸宫复命。徽音殿里,齐武帝嵇黎负手而立,听完臣下的回禀一言不发。
这些人心虚起来,个个暗怀心思。鹰羽营去年才成立,直接对天子负责,日常任务便是监视暗阁的一举一动,偶尔也会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特别任务,譬如昨日赐死裴美人。是以,他们仗着这份独一无二的宠爱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尤其是那位暗阁的阁主镇南王。
毕竟,鹰羽营的人个个都知道,表面的兄友弟恭之下,天子早已对镇南王起了防备之心。
但目下陛下态度暧昧,难道是忆起镇南王的好处,想偏向暗阁不成?
他们有些战战兢兢起来。
赵二鼓起勇气,道:“陛下,依臣看来镇南王斩杀来使、觊觎皇妃,其不臣之心清清楚楚。望陛下明察!”
齐武帝眉毛一挑,问道:“觊觎皇妃?”
赵二道:“臣等同镇南王交接时,镇南王嗔怪裴美人说‘不是让你待在马车里’,语气亲昵如同对自家内人。陛下,那马车里只有裴美人一人,镇南王更是亲自驾驶。雍州到金陵路途遥远,两人朝夕相处一个多月,难保不是生出了什么私情,否则,镇南王怎会如此放肆?”
齐武帝听完了他的絮絮叨叨,脸上难看起来。他眼里凝聚起寒意,挥手让鹰羽营的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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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外,已至酉时,斜辉脉脉,温柔的落日将整个西天都映照成金黄色。
嵇夜牵着缰绳,等在马车外,遥望着天边。直到天边从金黄变成粉紫,再到隐隐有了苍青幕色,他才转过身对马车里的人道:“换好了吗?”
裴月正在穿金缕玉衣。
此前她为了日常行事方便,也为了不弄脏玉衣,便换回了自己从家带来的着装。现下将要进金陵城觐见君王,只能再把衣服换回来。
可这金缕衣脱起来简单,穿起来却是复杂得很。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弄断了金线,惹得君王怪罪。身边又无帮手,加上马车的空间到底有限,裴月竟出了一身薄汗。
镇南王在外头问她时,她才堪堪分清金缕衣的正反,正低头解下胸前小衣,准备换上与金缕衣配套的里衣,根本没听见他的问话。
镇南王皱起眉头。他看夕阳的时间少说也有两刻钟,裴月怎么也该换好了,如何连个回话也没有?
莫不是鹰羽营那些人去而又返?
多年来的警惕让他紧张起来,他拔起长剑,一个翻身上了马车,挑起车帘。
一片旖旎风景,比之方才夕阳落山更甚。
裴月惊叫一声,又慌忙捂住嘴,接着便从底下捡起旧衣服遮挡住那片风景。
那头的嵇夜早在第一眼便丢下长剑,转过身去。随着剑咣当落地,车帘也落了下来,遮住了裴月慌张的凌乱模样。
可惜,嵇夜素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他闭上双眼,方才的画面挥之不去。一肌一妍,如昙花似柔云。
他不该想的。
不远处的副将陈姜听到声响赶了过来,问道:“殿下,出了什么事?”
嵇夜长出一口气,从那片旖旎风景中抽出身来,睁开双眼,道:“无事,退下吧。”
陈姜跟随嵇夜多年,头次见他语气如此温和,可似乎又带了些许不耐烦,仿佛被人搅了好事一般。他狐疑地看了看马车,见里面并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准备离去,却被一道刺眼的光芒扰到。
定睛一看,是殿下的绝霄剑,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连剑鞘都没有。他疑云窦生,殿下向来视此剑为命,怎会如此随意对待?
陈姜捡起长剑,双手奉上,正在这个功夫,马车里传来命令:“出发吧。”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语气却是冰冰冷冷的。
可裴美人素来和气,从未如此。
不等他多想,镇南王收回绝霄,平静道:“出发。”
陈姜只好骑上马,跟在后面。他遥遥望着马车,越看越不对劲。殿下不对劲,裴美人也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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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徽音殿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嵇夜见了天子,当即跪下:“鹰羽营无礼,臣弟替皇兄处理了为首之人,还请皇兄莫要怪罪。”
齐武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看似在请罪,实则毫不退让。他心下不喜,面上却并不显露,移开了视线,瞧见裴月身上的金缕衣。他不曾记得自己赏赐过裴氏女,皱起眉头,知晓这又是嵇夜的手笔。
嵇夜低沉一笑,“暗阁搜罗来的。臣弟想着不如给裴美人穿甚好。”
齐武帝不置可否,只道:“胡闹。”
裴月听到此话,才知金缕玉衣并非是皇上命她穿戴。她震惊于天子对镇南王的态度,竟能容许他斩杀臣子而不怪罪,也能容许其假传圣令赐嫔妃衣物。
可见他是个温和的人,是不是?裴月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