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山高烧三天,就昏迷了三天,这三天是断断续续的梦魇。
他终于梦到了大火之外的乐恒,在桂树下扑蝴蝶的乐恒,在郊外射箭的乐恒,在上元节看花灯得乐恒,还有他不在的时候,晕倒在侯府门口的乐恒。
那时他远在岐城,许久未曾收到长荣的来信,便觉得不妙,又过了半月,信来了,是桑夫人写的,上面说乐太傅以挑唆太子谋反的罪名下狱,太子软禁东宫,乐恒因惊惧过度而小产,从阎王爷那里捞回了半条命卧病在床。
他几乎疯了,狂奔出门跃上马就要赶回长荣,被元十四拦了下来。
暴雨一直未停,水患仍未解决。
他走不了。
“阿恒!”他看着坐在床边的人,头疼欲裂,不知今夕何夕,只是狠狠的将乐恒拉过来抱在怀里:“阿恒别走。”
青岚被他勒得几乎窒息,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他身体已经极弱,很轻易地就被推开了。青岚见他满眼是泪,不知怎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头,说不出话。
阿恒,是他亡妻的名字,她从荭缨那里打听过。
丹粟说,她是为了救他而死的。
她原本的计划就是利用这些来勾引沈天山,只是觉得缺德所以一直有些愧疚,但是吴承启的事过后,她觉得这份愧疚着实是没什么必要。
但看着他烧迷糊了之后满眼是泪的样子,又是心软。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心软,就烦躁了起来。
“我是青岚,不是乐恒。”她说。
“青岚?”沈天山眼中的泪直直地掉了下来,盲眼又恢复了空洞无光的样子。
似是反应了一会儿,看向她:“青岚。”他声音有些颤抖:“是我失态了。”
“没事,你烧糊涂了。”青岚没好气地道:“你既然醒了,这里有药,你喝了吧。”
沈天山头疼得厉害,接过药一饮而尽:“多谢,你回去休息吧。”
青岚起身:“大人好生休养吧。”
沈天山看着青岚离开的背影,终于彻底想起来她为何出现在这里。
他果真是糊涂透了。
“苏鸣。”他唤道。
“在,先生。”
“这几天可有什么事?”
“乾丰两国通商,众多氏族也纷纷参与,葛远要来大乾拜访吴承渊,如今也已在路上了。”
“葛远……”沈天山揉了揉眉心:“没别的事儿了?”
苏鸣抱拳:“没了先生,后宁和玄狐宗略有动作,都是些小打小闹,一切如常。”
沈天山点了点头,苏鸣退下,他就又躺了下去,既然没什么大事,自然是休养要紧。
只是躺下了,却很难入眠,高烧使他心跳得极快,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乐恒。
他原本是想随她同去的……
已是深夜了,隔壁的青岚此时也睡不着。她隐约觉得沈天山对她的态度有点不太对劲,但这种不对劲究竟在哪里,她一时没有头绪。
沈天山又足足躺了七日才好,此时北丰巨贾葛远的车队已经到了皇宫门口等待元十四的召见。
“你说这葛远,孤该见吗?”元十四问沈天山。
“此番通商,便算是变相结盟,他作为北丰首富,来相当于是使臣,臣以为该见。”
“这葛远的事儿,孤也听说了些……”元十四瞥沈天山脸色,可他只是垂眸,看不出什么情绪:“也罢,以使臣之礼召见吧。”
他坐在大殿之上,就瞧着远处一个圆滚滚的绿球颠着颠着离他越来越近,这葛远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穿着一身绣了满身金线的鲜绿色袍子踩着小碎步踏进了殿门。
坐一旁的沈天山眼神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恶心。
“嘿嘿,草民葛远拜见陛下。”他胖得几乎弯不下腰,袍子被肉夹得层层叠叠。在场众人除了猪想不出其他意象。
“平身吧。”元十四道:“此次通商,你功劳不小啊。”
“那也是多亏了两位陛下赏识和谋略,草民只是运气好!”葛远满脸堆笑,说话很是油滑。
“吴家遭逢横祸,孤很是心痛。如今两国以和为贵,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再因战乱流离失所,想必川陵侯在天之灵,也能心安。”
“吴老大人着实可惜,幸而吴家人才辈出,才不枉费两位陛下心血。”
“听闻你此次来,是与吴家谈丝绸的事儿?”
“是,草民近日新得了一种织法,织出来的绸缎摸起来就像美人出浴后的肌肤一样,又滑又软。”葛远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小眼睛偷偷瞥向沈天山,后者只是沉着脸,没有任何表情。
“哦?”元十四抬眉,表示有兴趣。
葛远继续说:“只是这织法对蚕丝的要求极高,只这岐城才有,是以特来求丝的。”
“哦。云丝坊可是吴家的?”元十四侧头问沈天